第49章 第四十九章(2 / 2)

然而……

“他并非将门出身,不曾自幼接受相关教育,家境也没有很显赫啊。”云归感慨道。

大家同在一个班级读书,对方家里的情况,云归也大致知道一点。

比如后桌的父母,都是普通的私企公司职员。放在她的时代,大约只相当于某店铺账房先生的儿子。

像这样的出身,能够学学打算筹的本事,继承父亲的职位安稳到老,就已经是承天之幸。

他一辈子距离军队最近的时候,就是服徭役被征做民夫时。

直到他死,也不会接触到兵法推演,更别说坐到云归的面前,跟她来一局纸面上的对战。

“——但在这里,他可以。”

后桌可以施展自己在军事上的才华,也可以不把它当一回事。

可能在他看来,自己只是玩战略游戏很有心得,每一款游戏都能上手很快,仅此罢了。

但在云归生活的那个时代,能发现自己的才华,已是超过了绝大多数人的幸运;能把才华当做一项爱好、一件娱乐,更是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无法拥有的奢侈。

他甚至还拥有选择命运的权利。

——上军校、做职员、当老师、成为医生、亦或是考公务员……

无论他最终做出怎样的选择,他的子女都将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发掘出自己的才华,像是玉石被打磨掉最外层的石胚。

——就像是云归和后桌的同学们。

大家的父母可能是会计、也可能是水果摊主;可能是个体户,也可能只是平平无奇的上班族。

但少年人们仍能走进同一所学校,享受着相同的师资。

“有教无类,莫过如此。”

云归放平自己的目光,只见两个男生不知何时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

他俩脑袋挨着脑袋,小声嘀咕着什么,偶尔飘出几句笑语,从动作到背影,是青春特有的无忧无虑。

看着这两个少年人,大家都会想到什么呢?

或许看见一对朋友。

可能看见两个学生。

有人看见未来的物理学家与军人。

还有会人注意到,商人的儿子与教授的孙子站在一起。

而云归,她看着两个男生的背影,唇角渐渐流露出一丝迎战般的笑意。

就像是目光已经透过自己的两个朋友,一路追溯到千年之前,预料到一切揭幕以后,无数张温雅高贵的面容背后,将会流露出的冰冷疯狂的敌意。

后桌当然不是石头,他是已经被陶冶过的金砂。

云归所指的石头,并不在这个世界,而在她的家乡。

他们是一颗颗沉没在淤泥中的沧海遗珠,在过去,在未来,在历史的几千年里,一直等待有人能打捞起,拂去灰尘,再陈列在多宝阁上。

“母亲还没有信件寄来吗?”云归轻声道,“有点想知道,暨云城现在的情况啊。”

恒朝,暨云城

鸡声初啼,金星拂晓。天色刚泛起蒙蒙亮,城西的养鸡场里,就已经站好了队列。

那个派下来的管事,据说从前曾是军队里的校尉。

虽然瘸了一条腿,但他的眼神仍然凶狠、凌厉,手掌上布着一层粗厚的刀茧,嗓门粗嘎洪亮,瘸掉的坏腿也不妨碍他熟练地踢人屁股。

最开始的时候,养鸡场的工人们歪歪扭扭,站成的队伍宛如在大饼上随意撒了一把芝麻。既无仪态,也不讲究姿势。

所谓“列队”、“横纵齐平”等词,大家根本听不懂。

直到某个最聪明的工人,率先理解了管事的意思,并且把这个要求翻译成:“我们要沿垄沟站着”,问题才得到解决。

后来,这个眼神机灵的年轻工人,被提拔成小队长。

以最中央一条石灰洒出的白线为准,工人们大致被分成两队。

站在左侧的那一队,人数更少,有男有女,面容看起来也更苍老一些。要是问起他们,他们大概会絮絮地表示,自己这些人,才是照顾养鸡场的主力。

不信在厂里待上一天,看看是谁从早到晚都留在场里?

右边那群年轻人们靠不住的,他们虽然也会在场里干活,而且每样活都干,但在白天的时候,他们总是被拉出去,比放养的小鸡还野。

至于右边,人数更多,列队更为整齐,以年轻人为主,甚至有些少年人的面容尚未脱去稚气。

偏偏是这样靠不住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却被起名为“储备人才队”。

就像老人家们指控的那样,这些人仿佛是群游手好闲的混混。

每天清早起来,大家一起出操,大口大口地吃一顿暖呼呼的麦粥,再完成最辛苦的拌料工作。

拌料结束后,右边队伍会留下四分之一的人,和左边常驻养鸡场的老人们一起进行工作。据管事所说,他们“储备人才队”的每个人,在每个岗位上都要轮值一遍。

剩下四分之三的人,有人按照值班表,结伴前往乡里,去回收地里挖出的虫子。

农家的稚童们最盼望这些大哥哥大姐姐的到来。

不管是打死的蝇虫、地里挖出的肉虫、树上捉来的蝉虫,只要能装够他们称量的小篓,就可以换来一块香甜粘嘴的月亮糖,奶黄色的,放在手心里慢慢融化,能拉出长长的糖丝。

最受小伙伴羡慕的,是一户家里养了牛的孩子。

黄牛身边,总有牛蝇来来去去,这家的孩子蹲在牛棚里,举着藤拍奋斗一下午,就能换来一块甜蜜的成果。

虫子的尸体将被晾晒到干瘪,再打磨成粉,拌进糠料里,成为养鸡场重要的饲料构成。

还有人会留在养鸡场外面不远处,一整排的房子里。那排房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目前好像就只是空着。

有人宁可在日头下晒得爆皮,也不愿意进到那间屋子里接受折磨——嗨呀,他们要在屋子地上平铺的细沙上,一遍遍温习从前学过的“天上字”,还要把每天直播所见的内容,以“议论文”的形式进行整理。

最开始,每个人都为此感到痛不欲生。握惯了犁头和锄把的手,捏着划字的细树枝都在发抖。

若不是奖励太过诱人——这一天最出众的/最勤勉的/最认真的人,可以得到一块热气腾腾,加了少许甜糖的白米糕。

可长期以往下来,竟有人被虐成瘾一般,从划字编作文里,找到了些微的乐趣。

那个人,后来也被提拔成小队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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