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直跑到了天亮,流了半个晚上的血,到了天亮的时候,他终于撑不住了,一脑袋栽倒在地上。
还在鄱阳湖边,他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后半夜的时候与其说是跑,不如说“挪步”来得实在。
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他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向前爬行,前方似乎是个小镇,只要到了那个镇子,就还有救。
可惜,他真的没力气了。
就在昏迷前,他看到一个身背弓箭的大汉走到了他身边。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间茅草屋,他睁开眼睛看着屋顶,脑子很混乱。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到了这里的?我又是怎么受伤的?头疼啊,似乎自己忘掉了很多东西。
想到这些,他用力坐了起来,这时候思绪渐渐回归的他听到了木柴被烧着的噼啪声,寻声望去,只见不大的屋子里还有个人,正蹲在灶火边,往里面添柴。
那是个身量高大的中年人,中年人听到了他坐起来的声音,并没有扭头,而是冷冷地说:“醒了?”
“醒了……”两个字说完,发现自己嗓子干得要命,“阁下是?”
中年人看向他,眼神有些诧异:“不记得我了?”
这个中年男人确实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用力拍了拍脑袋:“我、我们见过?”
“贵人多忘事,司夜首领,你这是闹哪一出啊?”
“司夜?”他皱起眉头,“我叫司夜?我不是……我……我叫什么来着?”
奇了怪了,怎么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他记得他有名字,而且还有两个。等等,好像……好像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时候,心底有个声音响了起来:“喂,喂!有人吗?!有人没有?!”
他问那个人:“你……谁?你在哪?”
“恩?我是谁?我不是……完了,我忘了,完了完了……”
这时候,中年人突然说:“早听说你有失忆症,没想到忘得这么彻底啊?”
他沉默不语,在用力回想。他跟一群人因为什么打了一架,然后有人突然出现救了他,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中年男人站起身:“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感兴趣。那两个丫头喊我一声师叔,放了我一马,这份人情我得还。你好像是叫暮云来着,你的事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说完,中年男人走到屋子门口:“这里很安全,有些吃的,也有药,你可以在这儿躲几天,至于之后你要做什么,还请自便。”
说完,中年男人出了屋子。
暮云大喊:“前辈!等下!”
中年男人没理会他,已经走远了。
虽然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钻心的疼痛还是让他下不了床。
这时候,心里的那个人大声说:“你叫暮云!我叫晨雾!我想起来了!”
“我也想起来了。”
“你还想起来什么?我记得我们是从哪杀出来的,我们要去找谁来着!”
暮云揉了揉脑袋:“找谁?”
是啊,找谁?
他忘了很多事情,只记得他们的名字,知道他是两心同体,还知道自己要去找谁。可是死活想不起要去找谁。刚醒来的那一整晚,他都在盯着手腕上的铃铛发呆,这颗铃铛不大,怎么看都不像是男人佩戴的。
可为什么会被他戴在手上呢?
这间茅草屋在鄱阳湖边,孤零零的。暮云和晨雾在这里一连住了三天。三天里他很少吃东西,大部分时候都在回忆,以及跟心里那个人聊天。
之前的人生似乎一片空白,可又没那么空白,记忆里是有几个人影的,那些人影很模糊,有男有女。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看到那些人影在自己的面前站成一排,中间隐约有个白衣女子。那白衣女子似乎在说着什么,突然间,那女人冲了上来,冲进了他的怀里,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很怕,好像会被那女人吃掉。他用力推开女人,从梦中惊醒。
紧接着,肩膀开始疼痛,他蜷缩着身体,捂着自己的肩膀。
心里的人说:“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肩膀上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他摸了半天……好像……是牙印?为什么会有牙印呢?被谁咬的?被那个女人吗?她为什么咬自己呢?”
三天后,身上的一些小伤口已经结痂,肩膀和肋部的伤口还没好,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大早他穿好衣服,拿上自己的剑走出了茅草屋。他要离开这里,至于去哪里……他想不到。心里的那个人也不再说话,因为他也很迷茫。
忽然间感觉自己是湖面上的浮萍,随水而动,且没有根。
他一边浑浑噩噩地走着,一边盯着手里的剑。似乎这把剑跟自己也有关联……到底是什么呢?想到快要发疯。
直到一阵金属断裂声将他的思绪拉回,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处集市,周围人头攒动,道路两旁是各种商贩。旁边的铁匠铺里,老板在教训打下手的小学徒。
“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淬火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又断了吧?”
断了?在记忆最深处,某个漆黑的夜晚,某处断崖,两把相撞在一起的剑,然后两把剑都断了。想到这些,他的脑袋又开始痛了,身子也有些站不稳。
这时候,一个手拿糖葫芦的七八岁的小孩儿蹦蹦跳跳地朝自己这边走来,随着他身体一个趔趄,那个小孩儿撞在了他身上。他下意识的抱了一下那个孩子。
孩子以为是自己的冒失撞到了人,急忙道歉:“对不起!”
说完,就又跑开了。
四周的喧哗跟他有些格格不入,他喃喃自语:“我们……是不是抱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