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令含锐利的眼光错开梁幻，与成南遥遥相望。

他那只手轻轻按在梁幻的肩头。

当成南驻足观望的时候，握着梁幻的手便不觉紧了紧。梁幻心中生疑，再要回头却迟了一步。

成南已经收回心神，迈过了路口。

他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得见空荡荡的萧索庭院。

吕令含依然是温温吞吞的模样，眼底的温度却冷却，仿佛凝结了一片薄薄的冰层，冻得人不由发颤。

他用指腹轻轻刮蹭梁幻的侧脸，眉宇之间缠绕的阴郁气息散了些，沉沉的嗓音温和婉转：

“陈兄，我看今日时辰已晚，不妨稍作休整我们明日启程。”

梁幻瞧瞧头顶热烈的骄阳，捉摸不透吕令含的想法。

他收回视线，撞进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不太自然地后退了一些，局促地点点头。

吕令含虽然健谈，但也知分寸。

他领着梁幻走了一路，说了许多有的没的，来到一处岔路口，即在此处停下步伐告别离去。

待人走远了，远到梁幻已经看不见对方瘦削高挑的背影，终于有心看看四周地方，发现他前方不远就是自己所住的院子。

吕令含比他资历高，住所也远。

专门绕路送他到这儿，整得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他记起刚才吕令含看他的眼神，深邃莫测，一种几不可察的高傲姿态。

他甩甩脑袋，把不切实的想法全甩了出去。

腰间坠着的传音铃铛猛烈震颤了几下。

他手往下一摸，摸到成南之前给他的那只铃铛。

垂眸一看，上面的花纹好似一圈一圈的波纹荡漾着，他随即摘了下来握在掌心，就听成南不甚愉悦的嗓音从当中传了出来。

“你在哪？”

“在门口，怎么了？”梁幻一边说着，一边迈进庭院。

成南那头静默了一会儿。

梁幻许久听不见成南答应，正要再追问。

他侧面那一排屋子，其中第二间成南的寝居门忽然向两边打开，成南阴沉的脸出现在其后。

他一哽，话咽了回去。

把传音铃重新挂回腰际，他脚下转了一个方向，一步步迈上成南门前的石阶，站在了人身边。

“怎么了？你表情不太好看。”

梁幻两只手背到身后弯下腰，把脑袋探向了成南，从下而上仰视着成南冷峻的正脸。

成南不高兴，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不悦。

“你刚才去哪了？”

成南偏头斜斜睨了他一眼，眼神冷冽至极，把梁幻当下的小动作给悉数吓了回去。

梁幻身子一歪，往前趔趄了一下站稳脚跟，似乎是发现成南愠怒的原因来自于他，他登时收敛了方才嬉皮笑脸的姿态。

“去了逐日阁一趟。”

说完顿了一下，他又补道：“就是去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悬赏，我没想偷偷摸摸干什么。”

像是生怕成南误会，他竖起三根手指发誓。

“和吕令含？”

梁幻大吃一惊：“你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成南冷冷地看他一眼，挤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嗤笑。

接着忽然转身，站得笔直与他面对面而立，脸上多余的细微表情都收敛了下去，声线骤降。

“吴启师兄跟我说了，哥你逃了好几天的拉练，暂不适合开始悬赏。”成南的声音冷，眼神更冷。

以至于梁幻有种错觉，他哪里又惹到这位大爷不爽。

梁幻沉默了一瞬，张了张嘴：“那个拉练，说实话我去不去都行，你知道的我不用拉练也行的。”

他说的情真意切，成南却不买账。

少年黑曜石一般的瞳孔，盯着梁幻良久，忽然冷冷地、沉沉地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一定非得要与吕令含合作完成悬赏不可？”

成南的嗓音好像淬了冰碴子，冻得人微微战栗。

梁幻实在想不通。

他今天只是第一回遇见吕令含，怎么成南这火发的就好像他刨了对方祖坟一样。

再者，这个突然出现的吕令含他根本就毫无印象。

日光倾洒在成南脸上，将他半边脸都遮蔽于阴影中。

成南忽然将手抬了起来，做出与之前吕令含如出一辙的动作，一字一顿慢吞吞道：“不、准、去。”

“我已经和吴师兄打过招呼了，从明天起他会督促你认真修炼，你与吕令含少接触的好。”

第二回一样的动作，梁幻好像被烫到似的，条件反射地“啪”一下打开了成南细长的手。

这人皮肤白，留下的印子也深。

梁幻只感觉太阳穴突突突的跳。

却又连安抚的动作都不敢做。

成南眉目天生锋利，以前不露面貌表情沉寂，看不出多少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