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论道的地点选在了前殿，是长老教授早课的位置，大会比试开始以前，一共要进行为期三天的“论道”。

所谓“论道”，即字面意义上的探讨天道亦或是道法。

梁幻自然没有那个觉悟，他可是实打实的唯物主义者，更不要提他现在还是在书中，他压根不信所谓的“道”。

更遑论所谓“得道”。

但头一天，出于该有的礼节，各派所有弟子长老皆会到场，确认论剑大会的其他相关事宜。

之后的两三天，管理便松泛了。

梁幻直到跟随苏茴一道抵达前殿，才终于看见消失了好几个时辰的成南。

从下午他与那个“梁幻”分别后，没过多久成南就不见了，他想方设法联系了几回，没有消息。

如今见确实见到他，但他旁边跟着的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梁幻诧异于成南斜后方，身姿笔挺容貌俊朗清秀的那个人，他们才分别不到两个时辰，就熟到这般境地？

苍澜宗不在那个位置，梁幻记得清楚得很。

他与苏茴一前一后入殿。

夜里人多嘴杂，不好掌控，因而他未带着顾元碚一起，将人好生安顿罢才赶来赴论道的会。

那姓梁的，必定知道点什么。

梁幻刚一踏过门槛，殿中的人似乎有所感应，比成南还要先一步发现他，随即目不转睛地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的瞬间，梁幻感觉头脑有些晕眩，停下稳了稳心神才敢迈步往前。

“陈兄，你看什么呢？”苏茴见他脸色不佳，主动关心道。

梁幻摇摇头，转向苏茴囫囵找了个借口带过，再要移开眼光去寻对方身影，发现对方已经不在先前的位置。

他好奇地左右找了找，最终在苍澜宗一伙年轻弟子当中发现了那人。

青年身形瘦削高挑，出色的身高体型显得尤其醒目，一根黑色发带松松垮垮扎在脑后，束起高高马尾。

梁幻些微有点错愕，那人连束发的手法都与他一模一样。

他一开始不会打理头顶这堆乱得和鸡窝似的鸡毛，摸索了有好几天，才勉强收拾好自己的仪容仪表。

那人腰间佩着玉牌，与旁人谈话时眼睛微微眯着，手指抚着腰带位置，远远看着像是在笑。

“陈兄，你今晚一直心不在焉啊！”

苏茴发现城南过来，悄悄撞了下梁幻的肩，提点还没有几句成南就到了跟前。

青年如梦初醒，迅速敛了目光，视线倒向成南脸上，几乎是笃定的语气问道：

“你刚刚是去见了那个梁幻？”

少年仰起下巴，漆沉的瞳孔莫名地望着他，嫣红的嘴唇微微一抿，默了半晌才朝着他缓缓点头。

梁幻感觉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手叉着腰，指腹摸着腰带位置，深吸了两口气以后转开眼，一言不发。

见状，成南眸色不由深了一些。

殿里两侧有供照明用的夜明珠，亮的甚至有些刺眼，却驱不散少年眸间越聚越深的黑暗。

知道梁幻不快的原因，他若有所思地眺向远处，冰凉的腕间似乎还留有青年指尖的热意。

“哥是生气了吗？”

“没有。”梁幻答得果断干脆。

“哥希望我做什么，如何做，可以告诉我，成南都会照做的。哥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对，我都可以改，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落我。”

“那个什么，再过一会儿长老们就到了，我们还是先……”

苏茴忍不住掺和进来打圆场，奈何成南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一心等着梁幻给他回应。

“陈兄……”苏茴回头，欲言又止地望向梁幻。

梁幻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他看见那个人心里不舒服。

他可不会认为原文里有这么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角色存在，苍澜宗的确存在于原著中，但存在感极弱。

更遑论存在一个“梁幻”这种事。

再说了，和这小反派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见第一面，才离开几分钟这就迫不及待背着他偷偷去找了对方，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

他真是越想越觉得不爽。

“我没事。不用这么揣测我。”梁幻淡淡地回过头。

“你是人又不是我的宠物，面对我不用这么委曲求全，低声下气的，你愿意做什么大可去做。”

说罢，梁幻独自往前走了。

剩下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人，苏茴扫了一眼远走青年的背影，又看看成南渐渐收起表情冷漠的侧脸。

他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能说，撇下成南就去追已经走远的梁幻。

论道正式开始以后，梁幻与成南隔得百八十丈远各自坐着。

梁幻跟前不光有苏茴、柳清朝，以及几个相熟的面孔，反观成南就显得分外孤单落寞。

他又没有与其交好的弟子，跟瘟神似的被人处处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