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冠清跨过地上泛着潮湿阴冷气息的茅草，寻了地牢里一方还算能够落脚的地方堪堪站住。

他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时不时会抬起眼光看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对方不知听进去多少，反正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但凡有一点动静，万冠清都能找到由头继续游说成南，可偏偏这个人连一丁点的回应都不曾表现出来。

青年额心的那道妖纹若隐若现。

他缓缓走了下去，脚尖勾住少年的下巴，迫使对方仰起脑袋，用那对空洞洞的眼睛向着他。

成南的这对眼睛是被陈羽用防身的匕首划伤的。

本身陈羽下手又重又狠，加上长时间不能妥善处理伤势，少年这对眼睛算是彻底作废了。

万冠清不知打哪取出来一根黑色的纱带。

从成南通红的眼眶前方绕一圈至人脑后，系上一道活结。

“你的眼睛我保不住了，暂时用这个遮一遮吧，看着也怪慎人的。”万冠清朝他道。

这条黑纱也是魔域的物件。

他现如今将其系在成南眼睛上，如若对方执意不肯离去，之后迎来的只怕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少年身体瘫软，反抗不得，只能任由万冠清在一旁摆布。

“你对他死心塌地，可他呢？你该不会还以为陈羽会回心转意，突然赶来救你吧。”

“是他让陈清淮领了你出来，也是他骗你交出了灵骨箫，你现在所遭受的无一不是他直接造成的。”

“你还想不明白吗？”

话音落罢，少年低微的喘息声冷不丁加重了一些。

成南受骨箫所惑，此刻几乎已经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又经万冠清在一旁挑唆，暴虐的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他无暇再思考今日与他对峙的陈羽与往常有何不同。

一直坚持的执念突然被人掩回了心中，成南不再强压体内滋生的魔气，一圈圈黑色符文缓缓爬至他心口。

见到此情形的万冠清，不免露出些许诧异。

他其实以前就在纳闷，为什么这人的修为境界忽高忽低，总是浮动不定。

如今亲眼见了，发现这小子果真是不怕死，本身已经堕魔，却还坚持天华宗的修行，灵力与魔气相冲。

由此，导致他实力屡屡波动。

这种强度的修行下，稍微出现一点差错修士都有可能爆体而亡。

更遑论成南手上还有那把邪性至极的灵骨箫，就等于这人每时每刻都在玩命，当真是不怕死。

看着成南完全魔化的景象，万冠清稍稍往一侧避了些。

他都不敢保证成南如此转变过后会是什么样子，毕竟这人的伤从上到下遍布全身。

根本就不是依靠魔修自愈能力能解决的事情。

何况灵骨箫还在陈羽手上，而成南心口的那个窟窿依旧还在源源不断地向外侵蚀，扩大。

“你心神不稳，强行融合只会适得其反。”万冠清站在一旁好言提醒道。

闻言，成南微微抬了回头，万冠清虽看不见那人的眼睛，却直觉少年此举是在看他。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不怕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你大可继续强行融合。”

“那，要我在此地等死吗？”时隔许久，少年终于开嗓。

“待你心神稳固，神魂稳定了以后再融合也不迟。”万冠清倒也不急于这一时，他想要的只是成南的态度。

“我等不了。”

少年的嗓音平静如一潭死水，他仰面瘫倒于那堆潮湿的茅草上，掩在黑暗中的神色冷漠淡然。

“不会再有能够影响我的东西。”

说着，成南竭力抬起一只手，猛然探进他心口的窟窿当中，随着他掌心符文乍现，封印的痕迹逐渐席卷全身。

万冠清冷眼旁观了一阵，默默看着成南将他的记忆封存起来。

用的还是魔域中人常用的手笔。

魔域别的什么不行，就偏偏在这种缺德的事情上研究极深，而这种封印最忌讳魔修下于自己身上。

封印的始点、末点，以及结印的这个过程，这都是解封时需要用的东西。

但成南此举，封存他所有记忆，等于抹杀了解封的可能性，这看上去倒是保险了。

就怕之后想要解封时，不得如愿。

记忆封存以后，成南二度开始尝试用魔气融合体内四处逃窜的灵力。

与此同时，万冠清意外发现，成南心口那道由灵骨箫留下的窟窿停止了反噬的迹象。

灵骨箫是依附人类欲望而在。

前一刻的时候，那道窟窿分明还在加速反噬少年伤痕累累的身体，此刻突然停了下来。

这还没完，万冠清刚从沉思当中回过神来，就发现成南准备祭出自己的精血，打算强行召灵骨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