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好。”
    几个人本能一扭头，就看到张一谋那一群人都走了过来。
    “咱们过去吧。”
    杨蜜主动说道。
    可话音未落，就听见张一谋喊了一声：
    “小许，来。”
    “哦，来了。”
    正站在摄影机前，和摄影导演在沟通事情的许鑫赶紧应了一声。
    在三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的状况下，许鑫走到了张一谋身边：
    “张导。”
    “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您看看？”
    “我不看，你来拍，我看看你的水平。”
    张一谋的声音不高不低，可却足够让站在人群后面的几个人听清楚了……
    刘一菲和黄小明的眼神都是一阵变化。
    先是惊讶，接着是疑惑……但马上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与恍惚。
    惊讶的是这场戏许鑫不仅仅是讲戏，竟然还能拍？
    但马上就开始疑惑……许鑫不是……和蜜蜜是一届的么？今年才大一吧？能拍？还是张导允许的？他和张导到底什么关系？
    而那股意外则是看到了许鑫点头：
    “好！”
    看起来信心百倍。
    至于最后那一丝恍惚……
    那就看个人是什么想法了。
    但有一点，是做不得假的。
    虽然还没和张导打招呼……但他们却已经看出来了。
    张一谋导演……作为国内最顶尖的导演，竟然能对许鑫有如此高的信任度……
    这关系……
    绝对不一般！
    而就在这时，他们忽然看到了许鑫扭头：
    “诶，师兄，一菲，你们来啦。”
    “……”
    “……”
    “……”
    ……
    “张导您好，我是黄小明。”
    “嗯，你好。”
    “张导您好，我是刘一菲，很荣幸认识您。”
    “我看过你的戏，不错。”
    “张导您好，我是刘一菲的妈妈刘晓丽，很荣幸见到您。”
    “嗯嗯。”
    张一谋点点头：
    “你们好……《神雕》已经拍完了？”
    “还没，我们是来探班蜜蜜的。”
    黄小明赶在所有人之前开口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
    张一谋应了一声：
    “行，那蜜蜜你招待好大家伙吧。”
    “好的，张导。”
    随着杨蜜的点头，张一谋看了许鑫一眼，说道：
    “准备差不多了就开始，先试试。”
    “好。”
    许鑫应了一声，又冲三人笑了笑，接着拿起了对讲机：
    “大伙准备一下，咱们先拍一条看看……”
    而顺着他的话，张一谋自然而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小许和小杨的面子已经给完了。
    比起认识俩小演员……他更在意的是小许这孩子能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所以自然不用客客气气的还跟别人礼貌寒暄一会儿。
    实在没必要。
    ……
    当龚丽和周杰仑站好了位置后，许鑫对旁边的刘国楠说道：
    “刘哥，可以开始了。”
    “……嗯。”
    刘国楠看了他一眼，拿起了对讲机：
    “各部门就位，准备开始。”
    全场一静。
    而许鑫已经蹲在了张一谋身边，目光紧盯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看龚丽。
    看周杰仑。
    看灯光。
    看色彩。
    而不自觉的，他觉得有些口渴。
    不知道为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喝什么水了。
    “来，第二十八幕，第七场，三，二，一……”
    “啪。”
    场记打板。
    “开始！”
    随着刘国楠的话，一号摄影机瞬间开始水平横移。
    先是锁定烛火，接着一点点移动，移动，在那烛火与稍显黯淡的灯光之中，一个坐在床榻上绣花的妇人侧影出现在镜头内。
    摄影机用的是2/1节的速度，横移的并不快。
    刚好能让观众先看到皇后的影子，紧接着又能看到那裙角的菊花、素白的纱衣，以及那绣花的手。
    这时的光线很黯淡。
    许鑫用了青光滤镜，让整个画面的明暗对比很强烈。
    有光火的地方，亮。而光影之外，暗。
    这股光暗之下，那一袭素白纱衣，披头散发的龚丽绣花的样子，多多少少显得色彩非常单调。
    但这种单调又因为周围宫殿那模糊却华美可辨的装饰，而突显的更加古怪。
    画面很单调，但装饰很华美。
    在搭配那一袭素白的纱衣，显得……这个人就孤孤单单的。
    在加上白色的青光镜头，显得皇后这个人形单影只。
    通过监视器，张一谋一下就感觉出来那种孤单了。
    他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但还来不及细想，门外传来了一声：
    “杰王子殿下到~~”
    “ok，二号准备，特写准备！”
    第一条结束，摄影机开始重新调整布局。
    许鑫这段戏，决定还是引用张导之前拍摄的走廊画面。
    那种色彩绚烂的廊道，他认为可以与皇后这房间之中的色彩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不用拍周杰仑走进来的戏，等摄影机架设好了之后，拍摄便再次开始。
    在绣花的龚丽听到了这话的刹那，猛然一抬头。
    接着表情凝固不动了。
    而刘国楠看了一眼许鑫，索性把对讲机给了许鑫。
    许鑫一把接过，直接来了句：
    “可以，灯光上调！滤镜去掉。外屋的光全部点亮，分界线出现。”
    随着他的话，灯光那边开始缓缓推亮了摄影灯的光线。
    而等摄影机去掉了青光滤镜后，画面一下子亮了一些。可又因为外面屋子的光线比里屋更明亮，一下子那股矛盾感就出来了。
    明明里面的屋子也调整了灯光，可与外面的灯光对比，却显得里面更暗了一些。
    一股很强烈的视觉矛盾点出现在镜头内。
    看到监视器里的画面色彩变化，张一谋又斜眼看了许鑫一下。
    什么时候从我这把这个给偷走了？
    他有些纳闷，但也不吭声。
    等许鑫觉得灯光可以后，就听他又说道：
    “周艾，看好脚下的位置。准备开始~”
    周杰仑应了一声。
    接着，在倒计时结束后，踩着明亮的光线，一步一步走到了外屋与里屋那一线之隔处：
    “儿臣拜见母后！”
    “元杰！”
    纱衣带着急促的心情而飘舞，皇后一下子走出了“黑暗”，搀扶起了自己的孩子。
    外屋那充足的暖光之下，那一袭白衣就像是一朵白莲花。
    走出了黑暗，跃入了光明。
    出淤泥而不染。
    清丽的妇人脸上是发自真心而流露出的温柔。
    搀扶起了三年未见的儿子后，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了他的脸上轻抚。
    她抚摸的动作很细节，先是脸颊。
    然后在触碰到了儿子的胡须后，手出现了一种小幅度的抖动。
    接着一点点的，把手掌覆盖到了儿子的下巴……
    “啧。”
    不自觉的，许鑫发出了一声感叹。
    这细节……到位了啊。
    先抹儿子的脸，看看他胖了、瘦了、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接着不小心摸到了儿子的胡须。
    因为设定的关系，杰王子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而想来当时走的时候，儿子的胡子可能还没留起来……
    所以，她意外，又因为三年未见，儿子回来后胡须已长而惊讶、或者是欣喜、意外的疼惜……
    一切的一切，就在这短短的手抖之中，全部展露了出来。
    都不用表情。
    只需要搭配情景的烘托，手这么一抖，就把那种母亲的心态完全给表达了出来……
    真的是……
    牛比啊！
    他感叹着，这时，周杰仑则柔声说道：
    “儿臣三年未见母后了，母后可好？”
    “……”
    特写镜头下，皇后听到这话，直接就抱住了儿子。
    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她的眼眶迅速泛红。
    眼睛里一下变得湿润。
    要哭？
    所有观看这场戏的人脑子里不自觉的出现了这个念头。
    就像是一滴水，沿着一根丝线一路下坠下坠、再下坠……可是，就在这一滴水珠即将脱离线头，掉落下来的刹那：
    “哈~~”
    一声不是笑声的喘息。
    水滴，被踩下了刹车。
    在那掉落的一瞬间，完美的收住。
    皇后叹息着、喘息着，靠在儿子的肩头点点头：
    “母后很好。”
    语气平淡，连那一丝泪水都从这一声平淡的语气中，化作了风，消散成了无形……
    脸上一切的一切，从离开儿子肩膀，后退半步那一刻，全部隐去了。
    消失不见。
    最后只是化作了眼角还有些许晶莹，但却更加欣慰安宁的浅笑：
    “你呢？”
    淑仪端庄，母仪天下。
    “……”
    “……”
    “……”
    不需要什么大吼大叫，也不需要什么哭泣嚎啕。
    被冠以“龚皇”名字的演员，通过这一系列的微表情，把为人母、为皇后那两种身份的自然转换，转接的淋漓尽致。
    此刻，她的身躯半数都被那黯淡光线所组成的，本不存在的阴影所笼罩。
    只剩下了那仅存的为母者的温柔，还停留在刚刚回来的儿子身上。
    仅存的温柔。
    真的不多了……
    而这一番表演，别人怎么想的不清楚。
    可是却彻彻底底的震撼到了刘一菲与杨蜜。
    怎么做到的？
    怎么表达的？
    为什么能这么自然？
    怎么就能这么自然？
    二人不解。
    但没来由的，刘一菲想到了好友那句话：
    “龚姐和你中间……至少差一百五十个周杰仑。”
    一百五十个？
    她在心底暗暗摇头。
    你太看得起我了啊……
    这一天，两个女孩，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看到了真正的天花板。
    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