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走来一支花轿。
抬轿子的人脸上没有欣喜,各个愁眉苦脸。不似办喜事,倒像是送葬。
花轿中的新娘子也异常安静。
别人出嫁,总要在花轿中梨花带雨哭上一场,来代表对自己少女时代的离别和对娘家的不舍。
这位身材婀娜的少女,只是以手当枕头,歪着头假寐。
花轿落地,围观人群纷纷交头接耳:“听说这是第三婚了。”
“哦?被休的?犯的是七出中哪条?”一豁大婶牙八卦道。
一白胡子老头说:“听说前两个都是突然暴毙。”
“呦,嫁的两个都是病痨子短命鬼?”
“还真不是,各个都是身强体壮的。”白胡子老爷子跟着八卦:“风华派掌门听过没?”
“当然,世上谁人不知,据说是半年前没啦,三十多岁,正当壮年,那可真是大人物,祖传的武艺高强。”
“就是这位,娶了她就被克死了。”
“啊……不会是巧合吧?”
“绝对不是,你听第二位是谁就知道了,启麾堂堂主,卖长寿方子的,可是娶了这竹家大小姐,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祖传的长寿药塞了一百多颗,硬是没救回来,不光失去一脉单传的独苗,连招牌都跟着砸了。”
“哎呀,听你这么说,那这小常公子,岂不也是凶多吉少?”
“看吧,弄不好过两天还能吃席。”
人群中,一少年走了出来,踢开轿门,媒婆扶娘子出来。
走出两三步,就引起人群中一阵惊呼,这身段也太曼妙了,走路都能走的叫人赏心悦目。
一对新人两人跨过火盆进了常家大门。
这时莫名起了一阵风,吹的新娘子盖头掀飞一瞬间,一个声音钻进她耳朵里,“绿檀放开他,这只手脏死了。”
“哎呀,哪来的狂风啊?”
有大爷假发吹飞了,赶紧追着捡。
新娘子看了看被新郎官握着的那只手,她轻轻一抖,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新郎官没当回事,只认为新娘子害羞。
“你说这常公子怎么这么胆大,色重要还是命重要啊?换做我,就是长得跟天仙似的我也不敢娶。”
“你有所不知,常家老的小的都好赌,欠了一屁股债,这三婚闺秀不要彩礼不要聘礼还倒贴丰厚的嫁妆。”
“命都没了,还了赌债又怎样?”
“可以保住祖坟啊,债主说了,仨月不还扒祖坟。”
绿檀大小姐跟新郎官相敬如宾式走完过场进了洞房。
她安静坐着,看着新郎官走出去才掀开一方喜帕。
“小白,这个可不可以不杀啊?毕竟无冤无仇的。”新娘子对着空荡的房间说。
半年前
风华派后花园
绿檀坐在回廊边喂鱼。
荷花塘的鲤鱼张着嘴围在绿檀手边,绿檀将掰碎的馒头直接放进鲤鱼嘴里。
这些鱼胖的一个个都像锦鲤猪,就差游不动了。
一男一女挽手从回廊那一边走来。
男人身材高大器宇不凡,女子妆容精致华服娇艳。
两人路过时嬉笑声停了,那女人瞪了绿檀一眼,“懂不懂规矩,有人路过都不知道把脚收一收”。
她抬起鞋底,就要来踢绿檀。
却不知怎的一个屁股堆跌在地上。
“哎呦,疼死了,相公你快看啊她推我,这狐狸精她想摔死我。相公,你得给我做主啊。”
绿檀没有做声。
她知道他看到了,不用她解释。
没想到那男人抬起手,“啪”一个巴掌甩过来结结实实落在绿檀脸上。
“我是被逼无奈才娶你进门,别不识好歹,在这个家里你最好给我好自为之。”
他不是在商量,是在对她下命令。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现在却为了个相好的打她。
“哼,相公,就该把她锁起来,免得总看见她闲逛看得心烦。”
黄掌门伸手把他的心头好搀扶起来。
他跟绿檀是政治婚姻,他娶她之前就已经有个同床共枕多年的阿琴。
阿琴没有名分是青楼女从良,却早就仗着门主宠爱以风华派正宫娘娘自居。
在她眼里这新来的绿檀就是破坏他们夫妻俩感情的狐狸精,罪该万死。
“关不得,我得给竹将军留点儿面子。”
“那有何难?就说她突然疯了,锁住她是为了她好,怕她自残。”
绿檀低头不语。
她也不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可她的婚姻岂容得了她自己做主。
“阿琴,我们走吧。”
她没有跟着黄掌门走,而是咬紧后槽牙,抡圆了手臂,要再给她个大耳光泄愤,她知道她男人会视若无睹。
绿檀鬼使神差地提前扭了下头。
这个巴掌只擦着她一丝鬓角。
“你还敢躲?”阿琴又伸手,这次被黄掌门握住。
他摇头,一伸手将阿琴横抱了起来,“别闹了,你打她你的手会疼,我会心疼的。”
“还是相公知道心疼人,咯咯咯。”
绿檀看着那两人黏黏糊糊扬长而去,她舒了口气,继续坐回去喂鱼。
入夜,绿檀在冷宫里吹熄了蜡烛。
突然一声巨响,有人踢门进来,一把拎起床上的绿檀,狠狠把她摔在地上。
她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还问我干什么?你干的好事!”是黄掌门的声音。
紧接着家丁丫鬟走进来点燃了灯蜡。
绿檀看到一张怒不可遏的脸。
“我干什么了?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我呼吸都是错的,你们这群神经病!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自从绿檀嫁到风华派,门主夫人的待遇一样没享受着,气倒是受了一肚子。
阿琴指示丫鬟婆子见她都要翻白眼吐口水,她躲着所有人,就这还要挨巴掌。
绿檀不是没脾气,她息事宁人没换来他们的尊重,她再也不想忍让了。
“拿我的刀来,今天我就砍了她。”
“绿檀别怕他,就一纸老虎等我收拾他”。一个声音说。
“小白,你……干什么了?”
“刚吃了只手。”
“你吃了阿琴?”小白说吃手,可不是只吃只手那么简单,蟒蛇吃人会先把这个人勒窒息再整个吞下去,小白吃人同理,她只吃死人的手。
难怪人渣黄怒不可遏,那可是他的心头好。
他也一定把这笔账记到绿檀头上了。
“你在跟谁说话?别给我装疯卖傻。”黄门主揪住绿檀领子。
“我警告过你给我好自为之,我可以给你吃给你住养你到死,可是你嫉妒心强竟然害死了阿琴。”他眼中含着愤怒和泪水。
绿檀:“……”我说不是我,你也不会信吧。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随便吧,反正多少跟我也有点关系。
家丁递过来刀,他高高举起来,绿檀闭上了眼睛。
一股热流喷涌而出。
她睁开眼睛,看到人渣黄倒在一边,尸体死不瞑目,家丁皆慌乱急呼。
这里如此热闹,她却像个看客,仿佛看皮影戏一般觉得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她身上脸上带着黄门主的血走出冷宫,这是她第一次做了寡妇。
老黄是当众剖腹自尽的,所有人可以作证,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小白,朋友,商量个事儿。”绿檀头靠在床柱上若有所思。
“说呗,看在我跟你这么熟的份上,你说出口我也不好意思不答应啊。”一个声音回她说。
她面前桌上的糕点却越来越少,一会儿功夫有不少就剩下个空盘子。
看那牙印大的,一口能咬掉半个桂花糕。
“小白,就算你鉴定他是情场浪子渣渣男,这个可不可以不杀啊?”
“怎么着我的千金闺秀?你对这脚踩六七条船的青楼常客八爪鱼还一见钟情了?”
“没有,我就觉得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他死了他的朋友家人一定会伤心。而且他现在是个渣,可能只是因为年轻不懂事,保不准今后还能浪子回头呢。”
“那你是要跟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