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哥!你发什么呆呢?”
俏生生的女孩端着木盆站在淮河边上,像一株新挖出来的藕节,胳膊在太阳下白得发光,明朗的笑脸就如向日葵般治愈。
让阿明孤寂的心湖中泛起阵阵涟漪。
他盯着河面上自己清秀的脸庞,蓦的面红耳赤道:“绵绵,明儿我请了隔壁村的王媒婆上你家提亲,只是你爸妈要求的三转一响可能暂时没法办到,你知道的!我这木工活计才干不久,赚不了多少钱……”
说完他像是怕女孩嫌弃似的,飞快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放心!师傅说很快就会将手艺全交给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大榆村几乎是吃百家饭长大,身后无人帮扶。
和白晓绵也算是青梅竹马,眼看着女孩到了适婚的年纪,他必须得有所行动!
绵绵勤劳、能干、长得也漂亮,白家父母早就放话娶他们的女儿必须得有三转一响,这个条件让大榆村多少人家都望而却步。
就连队长罗大利都笑话过,说这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何至于此?
白晓绵柔柔的笑了,她放下木盆,掬起一捧河水泼向阿明道:“不管你有钱没钱,从你将我从雪峰山上背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你了!”
女孩的笑容比三月的春光还明媚。
她乐呵呵道:“阿明哥!我等着嫁你!”
阿明无父无母,连个正经的姓氏也没有,他自幼就对绵绵好,为她干过活儿,赶走过流氓,受过伤,还曾在她走丢在雪峰山时,不顾一切的找到她,两人情投意合,早已经互许终身。
少年情,哪知愁?
白晓绵回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在打扫院落,弟弟将家里的母鸡追得到处跑。
瞧见她进门,白母面色一喜,将扫帚递了过去道:“把院子打扫干净,家里指不定要来客人了……”
“妈,你,你同意了?”白晓棉面带惊喜。
白母狐疑的看了她眼,撇了撇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啥不同意的?”
“哎!谢谢妈!”
白晓绵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满心欢喜的以为父母终于肯接受阿明了。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即使阿明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却压根没能进到白家的大门,白母迎接的,是隔壁村的杀猪匠。
一个年逾三十的汉子,比她整整大了一轮多。
白晓绵的天都快要塌了!
母亲却还在劝说她这个年头有饭吃的才是大爷,像这般有肉吃的她嫁过去全家都能跟着享福……
原来父母并不知道她和阿明的事。
被关了几天的白晓绵彻底失去了活力,她辗转找到了自己的爱人,下定决心道:“阿明哥,我们离开这村子吧,去过我们想过的生活……”
“好!”
对于女孩的要求,阿明从来都是无条件的答应。
想着等将来他有了出息,白父白母就再也不会嫌弃他是个无所依靠的人。
两人约定好了那晚私奔。
就在竹林后的那片山坳汇合,阿明为了这件事起早去镇上的黑市将家里的家务什都卖了个干净。
凑了点钱。
熬了几个大夜的他疲惫不堪,倒在荒草地里就睡着了,想着白晓绵来的时候总会叫醒他。
可噩梦一串一串的做,他蓦的惊醒坐了起来,只瞧见寂静的夜里,一道黑色的影子从荒草丛里穿过,就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当他手忙脚乱的从坡上滚下来时,躺在山脚的白晓绵已经失去了气息,瞧着像是失足掉下了山崖,可阿明颤抖的手穿过她柔软的发,却发现有一道利刃敲出来的伤口。
像是砸在他脑袋上那般的痛,痛到眼前发黑,呼吸困难。
“绵绵,绵绵……”阿明恨自己睡得太死太沉,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孩。
村子里的狗开始狂吠,有人声向着这边而来。
阿明不愿自己的女孩死也背上坏名声,于是忍痛带走了她的包裹,往后山躲。
从那以后,大榆村多了个疯子阿明。
他时常半夜蹲在别人的墙角根,偷看别人的身影。
亦或是出现在寂静无人的小道,笑着说些疯言疯语。
至于那个无故坠下山崖的女孩,压根没人在意她的逝去,除了阿明,没人知道。
忍辱负重近十年,他才知道那晚的人竟是村支书赵德全,许是绵绵撞破了他的好事,才就此遭难。
可他疯了多年,无人信任。
除了林家的那个大孙子林尧棠满脸正义的对他说了不少好话,其他人是压根不信他的疯言疯语。
人作孽,人来收。
他用一块尖石将赵德全砸了个半死,多年的怨气尽数消散。
人生了无意义。
淮河边枯坐了一夜,眼前回荡的是白晓绵的音容笑貌,以及她那句清脆的“等你!”
可惜这辈子两人无法再次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