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云天愣了一下。

他有设想过会从琉兹口中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但同情这个说法，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老身不知道云宝能否理解，但想来大概是无法理解的。”

琉兹轻微的叹息了一声，解释道：

“老身是复制人，因此被赋予了知识和人格，同时受契约束缚留在圣域并负责管理此地。

“直到现在，老身们也仍在履行着持续了四百年的这项任务。”

琉兹她们的任务、其诞生出来的理由就是保证这座圣域的正常运转，她们要做到数百年如一日的留在这里。

为此，艾姬多娜需要的其实是类似机器人一样的存在。

所以艾姬多娜赋予了她们四个智能，却并没有让她们拥有个性。

“这具玛娜构成的身体不需要吃喝，包括姓氏在内，一切的个性都是在漫长的时间积累下诞生的。

“寻常的生命，或许无法理解那种初次感受到活着的真实感所带来的震撼吧。”

直至今日，琉兹仍旧记得那一瞬间。

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就仿佛在刹那之后，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花草树木，蓝天白云，万事万物都在那一刻拥有了不同以往的意义。

从人偶蜕变为生命的瞬间，让她们真正意义上拥有了灵魂与内心。

“正是因为那一刻的来临，让老身们意识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有异议的，意识到了自己作为生命的重量与价值。”

琉兹脸上带着微笑。

没有什么作为人造物的悲愤或感慨，有的只是作为生命来到这个世界的喜悦。

“但是，魔女大人，如今坟墓中的那位强欲魔女艾姬多娜大人，恐怕没有经历过这一瞬间。”

话锋一转，琉兹将话题的中心重新放在了艾姬多娜身上。

“她是艾姬多娜大人，既然继承了强欲和艾姬多娜之名，这一点就毋庸置疑，只是。。。两者之间终究有所不同。”

现在的艾姬多娜是在魔女坟墓中诞生的，她拥有着四百年前那位艾姬多娜的一切记忆和知识，甚至连睿智之书这份象征着权能的力量都继承了。

但无论再怎么夸耀那位强欲魔女的奇迹技艺，再怎么震惊她的伟大手段。

也不能改变如今的这个艾姬多娜是一个与琉兹等人类似的新生生命的事实。

她见多识广，掌握着世界上的一切知识，却从未亲眼见过一草一木，也从未亲身感受过一风一雨。

“所以，即使老身未曾见过她也能猜到，这位魔女大人身上为‘人’的要素应该没有多少才对，正如老身们最初时的样子。”

“。。。你说的没错。”云天点了点头，肯定了琉兹的判断。

原著中就表现出过这一点，在亲自与艾姬多娜对话之后，云天也能确认这个信息。

那位魔女小姐，除了‘强欲’以及对爱蜜莉雅表现出来的敌意之外，一切的表情、情感、动作都是装出来。

这么做会讨人喜欢、这么做符合惹人喜爱的少女形象、这么做哪怕只有一丝也会令谈话顺利进行。

基于这样的行动原理，艾姬多娜才会是‘一名温柔热情的可爱少女’。

如果类似‘高冷御姐’或者‘活泼萝莉’这样的形象能够让云天动摇，艾姬多娜不会有任何犹豫就会切换成那种性格。

对她来说，就像是换一件衣服一样。

“从诞生开始就一直被囚禁在坟墓中的魔女大人，缺少了作为生命最关键的那一步，对自己存在本身的认知与认可。”

琉兹伸手沾了沾茶水，在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琉兹·毕尔玛】

“就像老身不再以‘琉兹·梅埃尔’的复制体自居，而是自称为‘琉兹·毕尔玛’一般，魔女大人也应该找到属于自己的‘名字’。”

因为无论是‘强欲’还是‘艾姬多娜’，这个艾姬多娜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才是同情么。”

云天叹息了一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自身的认可、对自己生命重要性的认知，这是正常生物乃至生命不会遇到的问题。

因此，琉兹才会说云天大概不会理解。

不过，性格中带有缺陷的云天恰好是可以理解这一点的极少数人。

自己的生命很重要，这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他们这类人而言却是需要去理解、去思考才能明白的问题。

曾经的云天不懂，所以他从不恐惧、从不胆怯、从不担心失去。

而现在的话，他多少能够理解一些了。

至少，若是失去爱德怀斯、失去黑炉魔剑和静心剑鞘的话，云天不会像最初那样无动于衷。

同样，理解了其他生命的重量，就能多少明白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分量。

进而知道‘自己’这个存在的意义。

可位于梦之城中的艾姬多娜，她不懂，也没机会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