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剂逐渐退出体内循环,仪器开始将内分泌系统交换给让娜自身,肾上腺激素开始恢复正常分泌。
让娜不知道从哪榨出了一点力气,她抬起头,视线穿过自己那被汗水打湿而郁结起来的发丝,看向了自己的手臂。
她觉得,自己应该握拳。
于是,手臂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自己应该逐渐舒张手掌,就从小拇指开始。
于是,她的手掌缓缓张开,从小拇指到大拇指。
她觉得,自己应该打个响指。
于是,她的食指和大拇指相扣,然后轻轻划开。
一声清脆的、响亮的、悦耳的响指,传荡在整个手术室内。
蝴蝶,张开了自己的翅膀,在灿烂的阳光之下,那斑斓且健康的美丽双翅,迎着风浪而起。
这一刻,她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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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十六位
一种全新的感官正在自己的脑海中成型,脑海中再也感受不到那金属手臂被腐蚀时的虫噬之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然。
这种自然,是早已经被让娜遗忘的感觉,是她还没有身陷这泥潭旋涡中时的自由,是
当初还是血肉之躯时的普通。
但就是这种普通,等到让娜再度拥有时,却足以让这个钢铁般的王女怅然失神。
“所以,按照戏剧里的说法,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哭泣?”
让娜看向了玻璃之后的希尔伯,她抬起自己的手臂,用食指划过自己的眼角,轻柔而又恰到好处,就仿佛原生的手臂一般。
在一些谚语之中,经常会去说,人体便是世界上最神奇的机械,所以哪怕义肢科技再怎么发达,也无法完全取代原生的器官。
但是在眼下,在无数机缘巧合的汇聚之下,让娜再度拥有了和原生手臂完全一致的双手。
甚至,要更加优越。
“话是应该这么去说。”希尔伯揉了揉自己有一些僵硬的肩膀,“但我觉得现在比起哭泣,更重要的还是先适应一下你的新手臂,或者说适应一下新手臂带来的改变。
“温度、湿度、触觉...哪怕是你的神经系统还是原装的,但是你现在终究不是血肉之躯,所以你也要习惯一下当自己手臂接受到感觉之后,回传过来的第一印象是数字,然后才是正常能够反应过来的感觉。”
听到希尔伯的回应之后,让娜才发觉到了一些悄然改变的事实,就比如说脑海中出现的那些奇妙数字。
如果不去刻意追寻的话,这些数字就如同人体的呼吸一般,是由潜意识接管的信息要素,但也正式如此,让娜才一直没有发觉到自己先前感觉到的异样是什么。
最开始让娜还以为那种不自在感是因为手术后的后遗症,但是在被希尔伯点出来之后,让娜才终于是找到了源头。
毕竟可没有人能够在伸出自己的手指之后,就能够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出当前环境温度是23摄氏度,湿度为49%的这些数值。
“好吧,这的确需要习惯一下。”
让娜带着一种极为好奇的语气说道,虽然说这种数字化的感觉的确是让人有一些不习惯,但是和先前的苦痛相比较,这种数字可太平易近人了。
在希尔伯和凯尔希开始进行这一次手术的善后与总结时,让娜便一直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断弯曲又张开,并乐此不疲。
失去手臂之前,她从未想过这种张开手掌又合拢手掌的感觉,会让她如此入迷。
她抬起头,看向了前方的希尔伯,有一些话想要说出口,却又憋在了心中。
最终,这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成为了无需公证,却又如雕刻在石碑上的文字一般,将任由风雨岁月的冲刷,也不会褪色浅淡。
——能够让此身献出一切的,唯有法兰西与你。
让娜终究是高卢的王女,她明白自己的命运该走向何方,如果不是因为有这个身份的话,那么在此之后就算是将灵魂和肉身全部交付给希尔伯,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她放不下这个大厦将倾的国家,也放不下这个国家里的那些人们。
所以她注定要因为那个宏图伟愿而和希尔伯进行着勾心斗角,为了法兰西而在希尔伯这里争取到每一分能够得到的利益。
但是除此之外...
让娜握紧了拳头,眼神坚毅如铁。
——就让让娜·波拿巴,成为你手中最忠诚的恶犬吧。
希尔伯此时正收拾着那些机床和线路,实际上在搭建这个手术室的时候,那些器械和建筑模块都是最容易解决的事情,唯独那些线路才是能够让希尔伯都有一些烦躁起来的玩意,组建是这样,拆除时也是这样。
而正当这位工匠硬着头皮开始进行理线工作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份饱含着无数情绪的视线,希尔伯有一些疑惑的转过头去,却只能够看见在自己身后正在玩手指的让娜。
真是奇怪,难不成这家伙还在从我这套点售后服务?
希尔伯打了一个寒颤,莫名想起了穿越前的诸多七天无理由退换货之类的条款。
“事先申明,我这边不接受退换货啊。”
“怎么可能会换啊?!”
最终,手术室的拆除工作还是被分成了数天来完成,因为在这一场手术之后,所有参与者都已经精疲力竭。
特别是让娜,即便是手臂的问题已经解决,但是她的身体状况还是处在糟糕这一标准之中,暗伤以及不规范用药所留下的副作用依旧再蚕食着她那为数不多的健康,所以她还需要进行更为细致的养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