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吴风望着渐渐停息的雨帘,“恰是时间取和氏璧哩。”
寇仲和徐子陵咽了咽口水,以他们两个的胆大包天,此时也不由心想是否要在得罪了突厥和吐谷浑之后,再次得罪白道魁首慈航静斋和静念禅院,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当!”
悠扬的钟声,从山顶的寺院内传开。
暴雨渐歇,水浪从山涧岩石上哗哗留下,如同一道道水帘瀑布环绕在寺院周边,映衬着寺院宁静祥和的气氛,一派世外祥和之地。
一个十来岁的小和尚正在门口无聊的数着前面水潭中的气泡,原本还有两个同他一起值勤的师兄,不过他们在这场暴雨来临之前就回到屋中,说是为他准备饭菜。
可是为何他肚子已饿得咕咕叫,两位师兄还没有回来?
不远处,靴子踏在水浪中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小和尚身体一震,连忙望向前方,只见三道雄伟的身影从山道石阶上缓缓浮现,顾不得台阶下方的雨水,连忙“蹬蹬蹬”的跑了过去。
“三位施主黄昏时分来我静念禅院,不知有何指教?”小和尚睁着一副纯真无瑕的眼睛,好奇地打量三人,此地鲜有访客,他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外人了。
吴风嘴角含笑,摸了摸小和尚光秃秃的小脑袋,“小师傅,告诉里面的小秃驴中秃驴老秃驴,我们来抢和氏璧啦!”
小和尚瞳孔放大,忽然“哇”的一声脸色扭曲痛哭出声朝着寺庙里面冲去,“师傅不好了!有人来抢和氏璧了!”
他走得匆忙,连寺门都没来得及关闭,等到三人踏步禅院之中,周围已经乱成一片,三人如入无人之境,有试图拦路的僧人还未碰到他们的衣角就后仰倒跌,根本追不上他们的脚步。
僧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则是他们今夜的目的地。
这是一处阔达百丈的辽阔平台,以白石砌成,围以白石雕栏,左侧有一安放千斤巨钟的塔楼,正前方则是一座以黄铜打造的宫殿,广场中央更有文殊菩萨的铜像,骑在金毛狮背,彩塑金饰,威武气魄。
铜殿之后尚有一座大殿,乃是僧人们平日里打坐修炼的地界,此时正源源不断双掌合十走了出来。
为首的四名和尚体型高大,率领着众僧排列成长蛇阵,川流不息而至,不但动作如一脚步划过积水上的声音齐整无比,而且速度似缓实疾,转眼间已挡在吴风三人前面,足足有两三百余人。
寇仲、徐子陵脸色沉凝,他们亦在不久之前见过大场面,然而和曼青院的那次比起来,这次选择交手的场所更加宽敞,人数也更多,便看那为首的四名和尚,便知乃是一流高手等级的人物。
至于队伍后方两百多名武僧,不仅行动整齐划一,更兼各个双目精光闪烁,若是结成什么战阵之类,怕是十倍的敌人都能应付。
而他们现在仅有三人,若非对大哥吴风完全信任,他们现在已转身逃命去也。
就在这时,只听得上方传来“咿呀”一声,两扇高达一丈的重铜门无风自动般张开来,一个高挺俊秀的和尚悠然从铜殿步出,立于登殿的白石阶顶部。
众僧在四名高大僧人的带领下,向他合十敬礼,彰显出此人不凡的身份。
寇仲低呼道:“他定是替师妃暄保管和氏璧的了空大师,我的乖乖,他至少已有七八十岁了,怎么看起来如此年轻!”
他将从王世充处得来的情报飞快说出,净念禅宗当代主持了空大师,以及其麾下四大护法金刚不贪、不嗔、不痴、不惧!
了空定是当世绝顶的高手,便看他那对深邃难测的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测其深浅,又不敢小觑的心。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阶下方三人,缓缓低垂双目手掌合十,此人修行“闭口禅”,已多年未曾发话。
领袖未曾发话,自有下属代劳。
四人高大僧众中有一人排众而出,施了一礼后洪声说道:“佛门净地,唯度有缘,还请三位施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此语刚说毕,众僧一起念诵,木鱼钟磬,又遁着某一规定韵律于诵经声中此起彼落,连夜空都似沾上了详和之气,份外幽邃探远。
吴风负手而立,夜风吹拂,衣衫猎猎作响,说不尽的闲散风流,云淡风轻,只听他双眼微润如水,悠然长吟:“我自天外来,今回方外地。吾夜观天象,感悟天机,发现此方山头、这座禅院、偌大寺庙、尔等秃驴,皆与吾有缘……”
第39章 理念之争
“滴答、滴答……”雨水顺着瓦楞缓缓摔落下来,击打在下方的青石板上,发出清晰的水滴声。
偌大的静念禅院广场上一片寂静。
了空大师精修二十年的闭口禅一朝告破,怅然一叹声如钟吕长鸣,“贫僧了空,见过风尊,风尊刚在曼青院大开杀戒,缘何来此方外之地乱我等清净?”
曼青院发生之事适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此人便已听说此间详情,显然拥有不容小觑的情报网络。
吴风目光微微一闪,若有深意的瞄了前方的铜殿一眼,含笑说道:“静念不净,怀璧其罪。”
怀璧其罪乃是一个著名典故,说的就是传世国宝和氏璧。
了空低喧了一句佛号,双目微垂,“和氏璧事关天下苍生福祉,唯德者居之,了空受人之托承此重任,丝毫不敢轻易放松,此物只予有望一统中原的英明之主拥有,施主请回。”
吴风背负着双手踱了几步,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据说贵寺和慈航静斋代表天下人联合选此有德之人,可曾问过作为芸芸众人一份子的本人意见?”
“施主说笑了,天下之意自然以人多者胜,施主仅凭一人,岂可代表天下众生?”
吴风蓦然哈哈长笑起来,巨大的声浪震得四周地面一层水花溅射,潮流涌动。
“天心即吾心,我心即天意。大和尚明白否?”
此言堪称是无比狂妄,更是丝毫道理不讲,让了空和尚微微苦笑摇头。
四大金刚中一名大和尚一步跨出,雄浑有劲的声音喝道:“哼!无知狂徒,竟敢来佛门之地撒野!主持,此人满口诡辩之言,何必和他多言!”
他右手握住一柄精铁禅杖朝着地面用力一顿,一股惊人的力量将青石板转震裂开来,显示其何等惊怒。
“不痴大师且慢。”一道带着仙味的轻柔声音忽然在后方人群中悠悠响起,却见师妃暄古剑负身,身姿优雅地从铜殿内部走出,朝着吴风欠身一礼,“风尊你好,又见面哩。妃暄可否询问风尊一个问题?”
吴风笑了笑,似乎毫不奇怪她从铜殿中走出,事实上了空能够知晓他在曼青院所做的一切,他便猜到十之八九便是此女传递的消息。
他亦有心瞧一瞧此女究竟怎么想的,“师仙子请问。”
师妃暄一张绝美无畴的玉颜上浮现出悲悯之色,像是从仙境谪落到了红尘,幽幽一叹问道:“观风尊出道以来,所行之事虽然杀戮过重,却亦有不少为百姓民众之举。既然如此,为何风尊明知突利、伏骞之死必会造成草原各部大举进犯中原,造成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的惨淡景象却执意为之。试问百姓何辜?苍生何辜?”
吴风听闻师妃暄诘问,长笑一声肃然说道:“师仙子口口声声说着草原各部进犯中原,岂不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的道理?他若敢来便斩断其手臂,他若进犯便杀戮其族人,我中原大地何时成为任人宰割的牛羊,师仙子莫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