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节(1 / 2)

“父亲变成如今这样的疯子,可以说是必然。因为他亲生经历了十年前的那场地狱,看着一生的战友们死在面前,像被收割的玉米一样纷纷倒下。”

“我又有什么资格,劝说他放下这股恨意?或者说,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又有谁能给死去的那三千名士兵正名?”

埃内斯托的眼神,逐渐失去了高光。

这个一直伪装着自己的男人,到这时候,才终于表现出一点真实的内心想法。

十年前,拉菲艾拉还不到十岁,埃内斯托则比她大几岁。

拉菲艾拉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战死了,潘乔被背叛了,所以必须躲到多索雷斯。

而埃内斯托则理解的更深一点。

他是潘乔的亲生儿子,和他朝夕相处的时间更多,更明白潘乔在事件前后的变化。

而且对埃内斯托来说,同样在军队大院长大的孩子,死去的那三千名士兵不止是父亲的战友,也是他的家人。

埃内斯托:“我从小在军队长大,接受着【真正玻利瓦尔人】的熏陶。父亲他们都一心为了这个国家而战,一生戎马,从来不知享乐为何物。别的部队我不知道,但最起码父亲他们的部队,是货真价实的马革裹尸还。”

“我从小已经见过太多叔叔伯伯,前几天还摸着我的头,后几天就要一把火烧了埋进坑里。甚至有机会分辨出尸骨都已经算庆幸,更多的时候是连谁和谁的尸体都没法区分开来,大家只能作为共同的战士被埋葬。”

......对埃内斯托这很有画面感的讲述,陈晖洁和塔露拉都只沉默听着。

她们可以不尊重埃内斯托,但都必须尊重为理想而死的士兵。

潘乔有一万个错,但唯独他作为士兵的坚韧是真的。

能在多索雷斯生活十年,而且还是被坎黛拉委以重任,他都没有沉迷于这座城市的纸醉金迷。

这种几乎禁欲的生活作风,是值得所有士兵作为模范来看待的。

而从小被这样的父亲教育的埃内斯托,即便表面看上去和他天差地别,内在却意外的相似。

他继续说道:

“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父亲就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更像是个怨灵,是作为同伴们的代表,来向活着的人索命的。”

“我知道他有多错误、多疯狂。但所有人都有资格责备他,只有我不行。”

“因为我也和他一样。就算那时候我还没参军,但我也早就是那支部队的一员了。如果再稍微大两岁,我就该和那些叔叔伯伯死在一起,和拉菲艾拉的父亲死在一起。”

“那我怎么能不为家人们报仇?对践踏了他们忠诚的【真正玻利瓦尔人】,对攫取利益的联合政府,对脑满肥肠的辛嘉斯贵族。当然还有这胡天胡地的多索雷斯,他们难道不该死吗?”

埃内斯托的声音低沉又平淡,真就像是死者的话语。

他把自己当做了死者的代言人,扼杀了自己本人的想法,所以才一直协助着潘乔。

塔露拉:“......这是你的真实想法,还是你【觉得】你应该有的想法?”

对埃内斯托的控诉,塔露拉表现的格外平静,一针见血。

眼神早就一片灰暗的埃内斯托,听闻塔露拉这灵魂拷问,瞬间瞳孔收缩。

他一下子苦笑出声:

“真厉害啊......柳德米拉小姐,您到底是什么人?我从您身上也有发现和父亲类似的军人气质,您果然也参过军?”

“算是吧。”

塔露拉淡淡回答:

“不管是荣耀的死,还是毫无意义的死,还是该被怨恨的死,我都看到想吐了。我不会说这是应该习惯的事,相反,这个世上最好的男人曾经教会我,不能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

老陈眼神一撇:“我怎么不记得他有说过这么好的台词?”

“多嘴。”

塔露拉翻起白眼:

“我稍微精加工一下怎么了。理解他的核心思想就行,信徒都是这么干的。”

信徒......?埃内斯托疑惑的皱起眉头。

总之,塔露拉想表达什么呢。

她继续说:

“你其实早知道该怎么做了。你父亲被死者的亡灵所困,走不出来。但你不一样吧?”

“你能走出来,只是受制于幸存者内疚,不想走出来而已。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最好的解决之道不在多索雷斯,更不在玻利瓦尔。而是该走出去,去看更大的世界才行。”

作为一个踩过很多坑的过来人,塔露拉言之凿凿,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埃内斯托心口。

以前的塔露拉也是这样,受制于科西切的话语所骗,所做的一切都故意要和他反着来。

但这其实是不对的,塔露拉现在知道,自己是被那条老毒蛇诱导了。

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接下和他的赌注,也不该完全否定他。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他所说的话有他的价值,自己应该从中提炼出正确的部分,再作为自己的养分吸收。

但自己却被他的话术所骗,全盘否定他说的每一个字,那自然会走向反向的极端。

现在的埃内斯托虽然理由不同,但也差不多。

他觉得自己应该肩负起幸存者的责任,给死去的三千士兵讨回一个公道,为此否定了所有绕路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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