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端持着巨斧,整个人像一尊伟岸的雕塑,一动不动的闭目养神。
他已经把这确信为自己的最后一战。
不止是本届特锦赛的,也是在卡西米尔的最后一场......甚至可能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场。
他像个年迈的老人一样,一遍遍回味、咀嚼着,自己在卡西米尔的数年人生。
他也是个感染者,因为感染而无法继续待在自己的家乡,因此跟随一些病友一起流浪。
在辗转来到卡西米尔后,为了生存下去,他们这些漂泊的感染者也没什么选择,只能成为地下斗技场的一员。
有一点要纠正的是,早在耀骑士之前,卡西米尔就早就有黑色的地下斗技场,允许感染者参赛了。
或者说,正因为是没有任何规则的地下斗技场,才要找那些没有任何人权可言的感染者来当消耗品。
在联合会里,那部分坚决反对感染者骑士制度的董事,有些其实并不是因为怕感染者抢走自己骑士团的风头。
而是因为,感染者一旦能拥有合法的骑士身份,那些纯粹的黑色斗技场就运营不下去了,仅此而已。
当时的他还不是血骑士,只是个皮肤黝黑、体格健硕,还有个很难记名字的米诺斯人而已。
他能被获准进到斗技场,1是因为他能打,2是因为他的外形完美符合外人对米诺斯战士的刻板印象,3是因为他确实很听话。
他从不多话,服从管理者的一切安排,只闷头战斗。
甚至连那本就微薄的赏金,他都没多要求哪怕一个子,说是头任劳任怨的老牛都算客气的了。
也正因为他太听话、太好用,地下斗技场的管理者才忍不住贪了一把,为他伪造了身份,带他来大骑士领参加比赛。
虽然他感染者的身份绝不能暴露,但只要让他稍微赢个一两场,然后高价卖给看中他的骑士团,那自己就能拿着钱跑路了。
以后再暴露,那就是这头老黑牛自己的事情,和管理者就无关啦!
......这如此“漂亮”的算盘,还没打响一个子,就被当时的商业联合会发言人看破了。
乡下的业务员,比起大骑士领的发言人,终究差的太多。手段和眼光都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但那位赶走了贪心管理人的发言人,却有着比他更贪婪的多的目的......他想要建立感染者骑士制度。
在血骑士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后,那个发言人是这么回答的:
“【提到感染者就色变,所以普通人才成不了事。感染者是个宝藏,我们不应对他们如此排斥。直到真有人能让感染者完全痊愈的那天之前,感染者都将大量存在......那放着如此大量的金矿不挖,又怎么能算是健全呢?】”
【感染者拥有商业价值】......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道理,血骑士成为了血骑士,成为了所谓开创历史的第一位感染者冠军,甚至成为了众多卡西米尔人的英雄。
何等滑稽,又何等慨叹。
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是为自身谋求生路,是单纯在【活下去】而已。
但自己走着走着,却发现距离自己预想中的生活越来越远,最后甚至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有众多桎梏,但血骑士依然发现,在自己的生存之外,自己好像还有了点余力,能让其他感染者也活下去了。
而只要走得越远,赢得越多,自己能帮到的感染者就越多。
虽然那只是杯水车薪,凭自己这个被包装出来的冠军,维持一个骑士团就已经是极限了。
但这依然是自己稍微张开手臂......再稍微用力张开手臂一点,就能多囊括一点的范围。
血骑士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不是英雄。
英雄不该是自己这般龃龉、窝囊的人,配享用的词汇。
但这世上又何处存在英雄?
在英雄出现前,凡人难道只能低头忍耐,祈祷着总有一天,有人能来拯救自己吗?
血骑士思考不出答案,但他最起码能说一个【不】字。
他成不了英雄,但能成一个努力活着的凡人。
并且在自己努力活着的同时,还能尽自己所能的,去多帮几个同病相怜的人活下去,这就是他所有的目标了。
所以,所以。
一眨眼,距离自己成为所谓的冠军,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重新回到卡西米尔的耀骑士,玛嘉烈。
还有那如年轻天神一般,耀眼的圣骑士。
这和自己活在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如同真正的英雄、甚至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此刻竟会成为自己的对手。
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血骑士不得不考虑,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罗真:“你的思绪很重。就像血一样,冠军。”
圣骑士的声音从彼方传来,伴随的还有观众们热情到爆炸的呼声。
这甚至比身为冠军的自己还要高好几倍,全卡西米尔的人心都已经被他夺走,再无留给血骑士这个虚假英雄的余地。
但走上赛场的罗真,并没有和平时一样做足观众服务。
他理都没理观众一眼,只认真的看着血骑士,不大的声音却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你的感情,甚至比上次我们一起对付爱国者的时候更重、更粘稠。那时候你有着会死的觉悟,我还能理解。但现在是为什么?”
“我完全没感觉到,你有半点享受欢呼的情绪。骑士竞技对你来说只有折磨,甚至连玛嘉烈那样想达成某种目的的决心都没有。那你为什么还要走上赛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