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仿佛对这一切都保持着一定距离，从未真正依赖，或者沉迷于某种生活方式......就像对罗真一样。

像清澈的流水般的女人，罗真只能这么评价她。

所以罗真很愿意和她聊天，彼此谈天说地，讲述彼此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几乎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对如此神奇的嵯峨，罗真能放下一切顾忌，什么话都能对她说。

这大概就像是真正的告解......甚至更进一步，是和一面通透的人形镜子对谈。

罗真很享受这种过程，同时也逐渐有了些遗憾。

在嵯峨喝光了三碗豆浆，快到了平时的休息时间的时候。

罗真非常少见的，问出了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嵯峨，我想问问看......你是怎么看我的？”

“......呼诶？”

嵯峨似乎一下子没理解罗真的问题，发出了有点傻气的声音。

她认真的抱起胳膊，表情很丰富的皱成一团。

罗真仿佛都能听到她心中的木鱼声，咚、咚、咚的规律敲响。

在最后一发重音后，嵯峨眼神清明的睁开眼睛，重展笑颜：

“罗真施主......不，罗真君。是我重要的友人，我的良师益友。同时也是我唯一的红尘缘者，将我变成瑕疵品的男人呢！”

“瑕疵品......这词味道好重啊。”

罗真莫名有种做了很大坏事的感觉，在嵯峨愉快的嬉笑中低头喝浆。

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嵯峨的自称不是平时的【小僧】，而是【我】。

这正是她切换自我观点的方式，从清明通透的俯瞰视角，回到了名叫【嵯峨】的一介女子的证明。

但嵯峨毕竟是嵯峨。

一般少女的矜持，在她身上根本不存在，是能很大方的点明两人的深入关系的。

她就像是会读心似的，轻松感受到了罗真在意的点，愉快的抖着耳朵说道：

“罗真君，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哦。虽然我平时都自称小僧的，但那只是我擅自憧憬收养我的主持爷爷，主动想修习佛法而已。但爷爷从未允许我剃度，所以我到现在还并非僧人，依然只是一介凡尘女子哦。”

“而且，虽说我们并非夫妻，亦非恋人。在一部分人看来，这种关系或许是伤风败俗。但所幸我家并没有会感到伤心的父母，爷爷也必不会责备我的选择。我是出于自愿，和罗真君你保持如今的关系的。基于平等自愿的交往原则，我觉得这不需要被任何人责备哦？”

罗真：“说是这么说啦......但因为嵯峨你太洒脱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男女上的感情。如果你只是出于报恩才献身给我，那就会让我很难受了。”

说这话的时候，罗真都感觉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就很屑。

对其他女人，罗真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担心，一直是回应她们的感情就好。

但嵯峨实在是太通透了，真就是本来无一物的境地。

罗真甚至看不清她的本心，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妨碍她求道。

对罗真这像是初恋小男生似的担忧，嵯峨又表情丰富的睁大眼：

“罗真君呀。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了，那我能向情感经历丰富、拥有无数恋人的你请教，问一个我在意很久的事情吗？”

罗真：“这评价听着总觉得有点刺耳......我会如实回答的，请说。”

唔姆，嵯峨认真点头：

“世人所谓的爱情。男女间的爱恋之心、情爱之欲......乃至于想让心爱的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想为心爱的男人延续两人的血脉。这种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什么感觉？要以什么标准来衡量，我是不是爱着罗真君呢？”

罗真：“..................”

怎么说呢......虽然罗真答应会如实回答，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问题的深奥程度，已经快赶得上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了，实在不是几句话能解释得清的。

但嵯峨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能很明了的剖析自己。

她一手捂着胸口，正经八百的对罗真诉说：

“小僧......我也是凡人。我会有人的欲求，会想喝罗真君冲的豆浆，会想吃罗真君做的油炸豆腐。哪怕是我憧憬的主持爷爷，我也不觉得他是超脱于七情六欲之外的仙人。修行的尽头不应该是剥离人的感情，而是寻找到某种答案......虽然小僧我连这个答案的问题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就是了。”

“但是呢，小僧也尝试着扪心自问过了。与罗真君萍水相逢，在画中世界有了一番奇遇，建立了如此神奇的联系。对小僧来说，这应该是十世都不一定有一次的缘分，是小僧的命数。......那么该如何面对这份来之不易的奇缘，小僧也苦恼过许久。”

罗真：“我完全看不出你有苦恼就是了。......这是比在夕的画里呆十年，更难得出答案的事情吗？”

那当然，嵯峨马上就点头了。

按嵯峨的说法，在画中度过的十年，对她来说始终是自问自答的过程。是深入了解自己、最终和自己达成和解。

但在罗真的事情上，这是她与尘世的缘分，是两个人的事情，远比自问自答要复杂多了。

所以嘛。

嵯峨明亮的双眼，像琉璃工艺品一样通透：

“在苦思数日却不得答案，甚至悄悄委托夕大人，让她将小僧再关进画里十年之后，小僧决定使用排除法。”

等等......她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很恐怖的话？又十年？？？

罗真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嵯峨就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