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鲨鱼】这种凶猛掠食者作为美人的代号，在她看来实在有点缺乏情调。

因此阿玛雅更喜欢叫幽灵鲨的本名，从音节到书写都非常有格调的劳伦缇娜。

阿玛雅自顾自给自己泡了杯红茶，坐在沙发上小口啜饮，宛若一个维多利亚的贵妇：冼

“乌尔比安，你有看过我的藏书吗？我让你为我收集好几天了，就是希望你能稍微提起兴趣翻阅一下，以此增加你的品味。”

哼......钢铁猎人冷漠的回答：

“我刚才说了，没兴趣。而且不是我自夸，哪怕是我以外的猎人，大多数也都不会看这些书。哪怕是你喜欢的劳伦缇娜。”

“阿戈尔出身的猎人，对地上的文学必然不屑一顾。阿戈尔的文学足够充沛且深入，比地上这些还带有浅薄国别思想的原始思想先进许多。......而且你的藏书也带有明显倾向性。乌萨斯的厌世文学过多了，即便以地上人的角度来看也上不了台面。”

噗哧......阿玛雅非常有趣的笑出了声，一时间竟然笑得花枝招展的。

如果只看她的笑容，甚至足够称得上倾国倾城，哪怕是维多利亚的贵族爵士们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阿玛雅愉快的笑了一会儿，然后才愉悦的收拢着耳边的秀发：

“乌尔比安啊乌尔比安，你也有可爱之处呢。你自称不屑一顾，却能精确判断出我的喜好。这也是出于阿戈尔的精英教育带来的眼界？你们果然来自于一个优秀的国度，作为被海嗣毁灭的第一个国家，真是太合适了。”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温度一时又冰冷了少许。

乌尔比安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整理书架的工作。

如果他有想法，光是这不到二十步的距离，他有一百种方法让阿玛雅死的很难看——其中大部分连成型的肉块都不会留下。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仿佛完全把阿玛雅的挑衅当做耳旁风似的。

阿玛雅也没有在意他的沉默，只自顾自品着茶。

在这地下寒冷的气温中，刚泡好的红茶很快就冷了。

趁着水壶重新烧热的时间，阿玛雅再次对乌尔比安搭话：

“今天在我的家里，你去拿书的时候，有碰到什么人吗。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的，对吧？”

乌尔比安：“......是捡到斯卡蒂和劳伦缇娜的男人。一个头上有光环的萨科塔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钢铁猎人言简意赅，用最少的文字说明白天的经历。

他去阿玛雅的家里，真的没什么特殊的目的，只是为了拿书而已。

阿玛雅这女人完全把他当做跑腿的，让他把自家的藏书都搬到这个安全屋来，迫使乌尔比安来来回回了好几次。

阿玛雅就静静听着乌尔比安的描述，悠闲品着茶。

等他说完了，阿玛雅才轻飘飘的说了句：

“我猜，那男人肯定很有魅力吧。所以劳伦缇娜才会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像只找到好饲主的猫......阿戈尔有猫吗？是不是也流传着【狗崇拜人类，猫鄙视人类】这样的说法？”

乌尔比安：“要补充的话，还有一句话是【猪对人类一视同仁】。和海嗣一样。”

什么叫说话的艺术，这就叫说话的艺术。

一句话呛死阿玛雅的乌尔比安，摆明了没有和她闲聊的兴趣，硬的就让人想翻白眼。

但阿玛雅，阿玛雅一向是无所谓的：

“一视同仁，多么美好的词汇。只遵循生存本能而活，既不需要谄媚，也不需要妥协的生命形态，还有比这更美丽的事物吗？猪没能有战胜人类的手段，这点实属遗憾。而海嗣却能做到，它们光靠本能的驱使就足以战胜一切，足以吞没虚与委蛇的人类，你不觉得这正是比人类更优秀的物种吗？”

乌尔比安：“优不优秀我不知道。但作为人类，我没有对它们举手投降，然后坐等被吃的打算。”

这回答就很实际，甚至让阿玛雅都给出高分。

哪怕作为深海主教，阿玛雅却不会低劣的去鄙夷人类。

她自认为，自己只是客观的认清了人类这种物种的极限，并得出了海嗣比人类更优秀的结论罢了。

至于在这两个物种的生存竞争中，人类想要尽一切力量的去反抗，阿玛雅也是非常支持的。

毕竟如果海嗣无法战胜人类的反抗，那它们也就没法证明自己比人类更优秀了。

在这点上，阿玛雅对海嗣充满信心。

只是在愿意反抗的人类中，阿玛雅还是有些不解：

“乌尔比安。你还记得，当初你是为什么来寻求我的帮助吗？”

乌尔比安：“......我察觉到了海嗣起源的真相，并由此意识到阿戈尔高层的腐败。作为我故乡的阿戈尔抛弃了深海猎人，所以我也抛弃了他们，仅此而已。”

阿玛雅：“被祖国背叛的战士，这也是乌萨斯文学中我很喜爱的题材之一。然后呢？知道自己被背叛的你，为什么没有万念俱灰，反而愿意忍辱负重的为我做事呢？”

阿玛雅颇有兴致的微微偏头，长长的睫毛冲刷着紫色的双眸。

乌尔比安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暂时放下手上的书，一脸嫌弃的靠着书架，抱起手回答：

“因为我自认为，自己是个现实的人。”

“在我的同僚中，确实有那种为了阿戈尔能付出一切的人。她把自己化为火炬点亮前路，不惜物化自己，把自己当做一个符号、一个齿轮。她一肩扛下所有脏活累活，主导了大多数深海猎人的实验，手上沾满众多同胞的血。”

“她并不是什么盲从的狂信徒，必然考虑过阿戈尔高层的疑点。但她选择无视这一切，只履行自己唯一的使命。我敬佩她的坚持，但不会选择和她一样的路。”

“对我来说，阿戈尔并不是唯一的符号。只要阿戈尔人还活着，阿戈尔的文明还得以流传，那国家形态存不存在，就只是微末的小事。既然阿戈尔已经腐朽不堪，那我就摧毁现在的阿戈尔，然后重建一个就好。”

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