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奋尽全力的坚守着伊比利亚,却也已经没有精力做出什么改变,只能选择维持现状。
而整个伊比利亚,又已经只剩下他这一根脊梁骨,手下所有人都无条件听从他的安排。
这种巨大的压力,卡门承担了足足60年,早就麻木了。
所以现在的他就是在等待结局冓,等着自己身死,或者伊比利亚彻底消失的一天。
要想让这个麻木的老人重新激发希望,能积极和歌蕾蒂娅她们合作,就必须给他看点实际的东西,证明伊比利亚真的还有未来。
为了不刺激到镇长蒂亚戈,罗真让卡门留在地上,自己一个人走近地下室。
在这弥漫着铁锈味的潮湿房间里,乔迪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蒂亚戈叔叔,你就先吃点东西吧。这是那些罗德岛的好人给我的面包,并不是审判官......蒂亚戈叔叔......”
乔迪本来就挺柔弱的声音,现在就更是快哭出来似的,苦苦哀求这倔强的老人。
蒂亚戈镇长的一只手被拷在墙上,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坐在角落。
乔迪刚才还在给他的伤口换绷带,都是之前恐鱼大举袭击时受的伤。
但挺有意思的,他的伤并不是恐鱼咬的,而是和其他镇民打架造成的。
据能天使她们说,那时候这个镇长看到审判官进城了,第一时间就连恐鱼都不顾,先找其他镇民打架去了。
他认为是那些镇民向审判官举报,才引来了他们。
这深仇大恨,好像真的已经超越了物种的对立似的,让他一心只想发泄对审判官的愤恨。
乔迪很快注意到了罗真头顶的光环,惊喜的站了起来:
“罗真先生!你回来啦!......那个,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罗真:“嗯,大家都和我说了。昨天我也是去治疗被海嗣弄伤的好兄弟去了,就是你们那位阿玛雅小姐的袭击。”
罗真这话说的,那叫一个脸不红心不跳,确实也不算是说谎。
歌蕾蒂娅确实是被阿玛雅偷袭的,如果不是罗真及时赶到,那她现在大概已经在和海嗣的战斗中牺牲了。
罗真示意乔迪先让开,自己盘腿坐在镇长蒂亚戈面前。
他看着这个紧闭嘴唇的倔强老人,自顾自给他倒了杯豆浆:
“老镇长你手还能动吗?要不要我喂你?”
“......”
蒂亚戈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望了眼罗真,依旧不说话。
罗真也不管他,就自顾自把杯子放在边上。
然后他自己喝着浆,张口就是闲聊似的:
“阿玛雅是深海主教,这件事你应该是早就知道的吧。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包庇她?大静谧对伊比利亚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你们不该是势不两立的吗?”
蒂亚戈:“......你这句话,就证明你和我的所知不在一个级别上。伟大的天使。”
蒂亚戈嘴上说着伟大,但声音却只蕴含着嘶哑的愤恨。
他大概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了,一开口就连连咳嗽,让乔迪赶紧给他顺着背。
在乔迪的照顾下,蒂亚戈才勉强愿意喝了口豆浆。
水分重新滋润了他干裂的嘴唇,让他得以吐出充满怨怒的话语:
“大静谧......你说大静谧,是那些海里的生物引发的?这有什么证据?......不,我并不是真的要你证明。”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真相。我只知道,在60年前,审判庭没有告诉我们真相。60年后的现在,他们对大静谧的一切因果,都始终只字未提。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被允许知道。任何想探究这方面事情的人,很快都会被他们带走,再也渺无音讯......这就是那群刽子手的作风!”
说到愤极,蒂亚戈一拳一拳捶打起墙壁,让连着锁链的手腕都变得一片猩红。
罗真默不作声,任由他发泄情绪,脏话混着口水四处飞溅。
这个老人有理由憎恨,任何大道理都不可能弥补他受过的伤,也没人有资格要求他谅解。
审判庭别的人先不说,卡门肯定是明白这一切,才什么都不说的。
卡门的年纪比蒂亚戈还大的多,全伊比利亚还有不知道多少蒂亚戈这样的人,这也构成了卡门麻木的原因之一。
蒂亚戈发泄了好一会,一直到实在没力气了,才像只累极的老牛一样粗重的喘息着。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你说的海嗣......那些海里的怪物,我不懂。我不会无缘无故,憎恨一种人类之外的动物......我只会恨,伤害我爱人的人......!”
“那高高在上的审判庭,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事情......几十年前,是他们召集我们,建立了格兰法洛。他们说这是拯救伊比利亚的第一步,他们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所以我们日夜不分,努力工作,所有工人都铆足了一把劲,觉得自己是伊比利亚的一份子......但我们说的伊比利亚,和审判庭看到的伊比利亚,又怎么会一样?”
老人呼吸混乱的喘息着,把心中积攒了一辈子的淤血,一口气朝罗真全吐了出来。
在格兰法洛刚建立的时候,伊比利亚人确实是充满希望的。
伊比利亚的原住民和幸存的岛民们携手并肩,像乔迪的父母这样的岛民后代,也已经完全认同自己是伊比利亚人,为自己的工作倾尽所有。
虽然普通的工人,不知道审判庭真正的敌人是什么,也不知道海里的那些怪物是哪里来的。
但只要有一个奔头,其实他们也不怎么在意。
但问题是,这种一鼓作气的热血,很容易就会遭受挫折后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