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好像对不起大家的期待啊。”

“……？”

“这种事不能说给太熟的人听，总感觉会有点不对劲，但是拉普兰德小姐正好。”

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李林依旧坐在椅子上，精细的处理着种种模型上的细节，随口说道：

“感觉你是个好人，而且也不会乱说出去，我会给你一些好布景的，所以听我讲讲就可以了，就当是在我工作的时候给点鼓励，我单方面的请求……可以吗？”

“……我可能不是一个太好的听众。”

“没事，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好了。也不会涉及到什么人和故事，只是我的情绪上的一种宣泄。”

“那我会洗耳恭听。”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

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戴上了防尘的口罩，让他的声音出现了有点奇怪的颤音。

“我实际上，非常不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因为我对不起亲朋好友的期待。从小到大我似乎都是这样的，不论我做什么都会有些人失望。”

“……”

“从什么地方开始说呢……我似乎从小到大只会让周围的人失望……我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听着那坐在工作台上丝毫不介意自己精致的面孔和手掌沾染灰尘与杂物，一门心思处理模型的男人低声温和的诉说，拉普兰德拎在手中的日晷也缓缓的放回了原位。

淡银色的双眸凝视着他的背影，像是在想着什么东西，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一样，只有黑色的手套摩挲着桌面发出一阵摩擦声。

她必须要承认，她现在心中怀有一定的微不足道的愧疚感。

然后她也要承认，看着他努力的背影和低声诉说的故事，她似乎要沉浸到那个略微有些伤感的故事之中了。

随着故事的逐渐进行，拉普兰德那原本严厉吊起来的眼角也舒缓起来，最终化作了些许平淡。只是默默的看着李林的背影，不知为何漏出了些许认可和认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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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幕：从负数到零的故事 : 第33章第三十一章 我当然喜欢模型

其实确实是一个乏善可陈很老套的故事。

虽然讲话的人很好看，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柔，但是对于拉普兰德来说就是早就已经见过无数次的老套的故事。

无非就是格格不入的环境，越发激烈的刺激，和他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对他人无法抱有期待，看到光芒却踯躅不前，最终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就连执念也只是残渣的故事。

老套到在她身上也曾经发生过无数次，无数次。

甚至说着说着就连当事人自己都会笑出来，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

但是不论说的人还是听的人都很认真。哪怕她们之间彼此的身份差距很大，甚至在数天之前完全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不妨碍他们此刻在这个安静的工作间中产生共鸣。

李林讲的故事老套而又无聊，一个人生活在一个看起来温和富足的环境，但是长辈总是要求他做到所谓的耀眼，希望他能够按照长辈的计划前进。那个孩子最喜欢的是手工艺品和机械技术，但是家长却以会伤害到手指，会让体态变形为有进行了否决。

第一次是呵斥，第二次是直接用行动证明你永远无法在这个家中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焚毁，砸碎，将你珍爱的一切都毁灭，然后灌输给你不自然的你不喜欢的东西。并且把这些东西称之为你生来就应该拥有的才能，天赋。然后希望你用这个所谓的血脉来完成他们神圣的交接仪式。

可是这种事情真的重要么？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那个个体一直都想挣脱着无形的锁链，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然而有朝一日，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的时候，那个个体的心中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接下来的道路确实是自由了没错，可自由又是什么东西？

早就被束缚习惯的鸟儿虽然挣脱了锁链，但是在长年累月无形的框架下，它也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不过，努力爬起来就是了。”

推了推头顶上的小灯，李林毫无形象的趴在工作台上，对着那堪比针尖大小的小孔进行细密的加工。

“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逐渐和别人交往，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就可以了，我是这么想的。虽然偶尔会受到挫折，偶尔会意识到以前的自己只是不被期待的玩偶，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走下去才对。”

“……”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走下去？

那种人怎么可能允许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可能会让你有自己的想法？

看着李林的背影，拉普兰德咬紧了嘴唇，脑海之中疯狂的回想起来那些焦躁而又让人作呕的画卷。

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就算是想要逃走，过去的影子却也总是会追上。就算是想要挣脱，只要看着镜子也会意识到自己是谁，自己究竟是谁。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状态，最终都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那个答案……

“能被追上来，无非是逃的不够远。”

拿着小小的风机吹拂着手中已经逐渐塑造成型的材料，原本似乎有些阴郁的声音也再一次恢复成了平和和温暖。

“毕竟是为了自己活着，逃避没有什么可耻的。就算是没人喜欢，被人误解，会受到嘲讽和敌对，我也觉得能够从那样的世界逃出来真的太好了。而现在，我已经逃得足够远了。”

“嗯，虽然自己一个人会发生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究其根本，那也是我的事情。并不是因为他人的血缘，亦或者所谓的天赋，只是我的行为带来的结果。有了期待之后会失望这种事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也不能责怪他人，但是我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我就是我。”

“还好，拉普兰德小姐你喜欢这些模型，真的太好了。这些话一直以来都没跟人说过，憋在肚子里，让您听了真的很抱歉。”

给，答应好的报酬。

将风干成型的小小模型转身送了过去，李林看着双手捧在掌心，愣愣的看着自己Q版粘土人的拉普兰德，拉开了面罩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