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自己不喜欢雨天。
说到了雨天,那就回想起来叙拉古。而回想到了叙拉古,就会想到那恶臭腐烂的交易和信条。
那些糜烂的交易,那些腐败的产物,那些看似规矩但却没有规矩的世界,还有那些自视甚高但实际上什么都不是的黑帮们。
这阴霾的雨天就总是会产生潮湿的氛围,而说道潮湿和阴冷,就会不得不提到叙拉古。而那种阴冷湿润的模样,就是她最厌恶的模样。但同时,也是她自己的模样。
“您的叙拉古口味香浓咖啡与搭配套餐到了,请慢用。”
“……”
谁会在喝咖啡的时候在旁边放上猪肉肠和蛋糕啊?这又是什么对叙拉古人奇怪的刻板印象?
看着桌面上那摆放着的让人作呕的餐盘,拉普兰德连吐槽大骂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是坐在咖啡馆里,看着外面稀稀落落的人群,感觉到自己内心之中似乎缺了一个口子。
怎么说呢,她知道自己的行动是成功了的。自己的那个老爹确实不会再管自己了,也没有什么管教的必要性。在多方面的虎皮之下,自己成功从那个家族之中逃脱了出来,甚至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容易的许多。
实际上答案自己确实是早就清楚了的。自己的父亲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强大,如果真的能够逃走的话,实际上很简单就能逃走。去龙门也好,去维多利亚也好,去哥伦比亚也好,去乌萨斯也好,去什么地方都好,只要找到一个大一点的组织加入进去,自己的父亲是伸不进去手的。
哪怕去交涉也没有用,组织内部如果谁说一句话就能够要到人,那大组织还配叫大组织么?什么小瘪三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是不是有点太小看大组织资本家的危险性了?这种事情实际上拉普兰德一直都很清楚,她比谁都要清楚的。只是她单纯的不想承认,想要通过一种别扭的手段来证明自己罢了。
但是现在得到了那种离开的幸福,她却感觉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
她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做了交易的筹码,就跟她那个最让人厌恶的父亲一样。所以她的父亲那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
甚至到现在,她都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困惑和不安。究竟是自己完成了反叛,还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成为了自己父亲想要的模样?自己的变化难道是父亲真正想要看到的么?
拉普兰德说不清楚。她只感觉到内心之中的情感满是混乱。
对其他人的,对自己的。她承认自己对那个男生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的,但是她骗不了自己的是,为了自己的自由,她确实做出了欺骗的行为。
这跟好感无关,是自己背叛了自己一直来的内心。是她骗了自己。自己跟自己说这种行为是有利的,是没有错的。然后将他人的信任放在了一边,自作主张的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嘴上说是为了他好,但是行动上却是毫无回旋的余地。认为一个人就应该有一个人的样子。认为规矩和行动就应该是交换的。从结果上来说,确实是并不一样。那个叫诗怀雅的对他确实是没有什么恶意,甚至忙前忙后很是紧张。可从本质来说,自己跟父亲当初的行为没有差别。
甚至,如果自己真的当初那么沉默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像是一个真正的叙拉古人一样,或许也会像是现在那个人一样,得到自己的父亲毫无保留的援助,最后逐渐掌握家族,成功的成为一个所谓的人上人。在时代的浪潮之中得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蛋糕。不是么?毕竟父亲当初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规划的。
……我烧死了一只鼹鼠吗?
穿着整洁的衣衫,像是文明人一样的坐在咖啡厅中,拉普兰德看着面前的咖啡,总感觉到一股鼹鼠烧焦的味道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盘旋。
对于他来说,自己是那个冷漠的将鼹鼠投入到火焰之中的人吗?这种问题,如果不去问的话似乎就没有什么答案。但是拉普兰德却提不起勇气去问了。
当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的时候,当她察觉到自己的选择和举措和当初的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的时候,一种莫名的恐怖就将她所有的勇气抽取出去了,只留下了行尸走肉一样在这个都市之中行动。
钱还有很多,那个女人给自己留下来了不少金额。但似乎已经找不到了什么方向了。
究竟要怎么做才好呢……
拉普兰德看着外面的雨幕与小巷端起了咖啡。但是下一瞬间,一道淡蓝色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瞳孔。
“……!”
看着那从小巷中跳跃而来的精灵,拉普兰德逐渐睁大了眼睛。
那圆滚滚的瞳孔中倒映着那清澈而又仿若妖精一样瑰丽的身影,浅蓝色的发丝和半透明的身影在眼底之中凝固下来,在雨中化作了一个唯美的符号。
看着那堪称美好的景色在巷子边缘一闪即逝的模样,拉普兰德下意识的丢下了一把钞票,下意识的将两把武器跨在了身侧,径直从咖啡厅的阳台上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翻越了下去。
而在其他人的呐喊和叫骂声中,拉普兰德飞快的奔跑着,几乎几秒钟的功夫就抵达了那个十字路口。她猛的向四周看去,所幸的是,那种所谓的狗血剧情并没有发生,她眼睁睁的看到那略显纤细的影子正在一个小小的巷子中跳跃的模样。
无忧无虑,毫无顾忌,像是享受着童稚快乐的幼年一样。
“李林!等一下!”
“……诶?”
撑着雨伞在雨中跳跃的精灵停下了脚步,有些意外的转过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满身冷雨的女孩。
“您是……拉普兰德小姐?你居然还在龙门啊?”
“……”
居然还在龙门啊……
也对啊,毕竟事情办完了就应该跑了嘛。似乎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听着面前那个撑着雨伞有些迷茫的男孩那似乎无心的话语,拉普兰德脸上那习惯性的笑容逐渐的垮了下来,变成了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模样。
第一幕:桌游与偶像与山水画 : 第151章第一百四十三章 陈述
一开始看到李林的时候,拉普兰德感觉自己还是想要说很多话的。
比如说你的公司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走向了正轨了,你的生活变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完成了想要的东西。
但是不知怎么的,千头万绪就是堵在嘴边张不开口。她知道自己跟眼前这个男人的关系是很一般的,或者说只是一面之缘罢了,互相利用的关系。
按照往常一样,往往她可以直接潇洒的离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其他的时候都失败了,这一次的拉普兰德成功了。所以成功了的她往往也就带上了一丝奇怪的感情波动。
她实际上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重感情一点。比自己想象中并没有那么冷酷无情的样子。疯狂和癫看起来是她的本质,但实际上真正的从那个父亲的身边离开之后,她才意识到她自己的一生好像都在为了那个在火中消失的鼹鼠做找补。
有些人用自己的一生来贯彻童年的信仰,有些人用自己的一生来弥补童年的伤口。拉普兰德做到了弥补自己伤口的方法。
从父亲的身边离开,成为一个所谓的独立自主的人,成为一个大家能够理解的,能够明白的人。所以她付出了很多东西,包括将另外一个人推向那燃烧着的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