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你咋的?”
因为对伤患的情况而产生的焦躁感和帮不上忙的无力感,让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并不只是存在于段子里。
当然一般还没到全武行的程度,只要医生的一声“你们再打我就去看别的患者了!”,双方就会重新变得无比乖巧。
而比家属之间的摩擦更加令人心累的……
这里,总有人离去。
生命的脆弱在这里一览无余。
想象中顽强的生命,有时在一个回眸的功夫就转瞬即逝。
医院的墙壁比教堂的忏悔室听过更多虔诚的祈祷和忏悔。
悲欢喜怒,人与人之间并不相通。
哀嚎、争吵、悔过……
这里就像是一个社会的负面缩影,在这种情况下,心里的躁动不安都被不断刺激。
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和夜的躁动如出一辙。
作为秩序的维持者,在大厅服务台值班的护士并不能顺应这躁动,只能极力和这氛围对抗,让人心里憔悴。
但见得多了,心里难免就开始麻木,对于生与死的概念有些迷茫。
再加上昼夜颠倒的作息,和朋友的交际也渐渐减少,林霜觉得自己就快要和世界失联了。
“不能再多想了,再想下去就要去看心理医生了。”
作为一家综合性的大型医院,自家医院心理科室的医生也是行业顶尖的,有的时候在食堂还是能见到几次的。
也没有什么神秘的,和其他科室的医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说起神秘,好像隐约记得心理科有位医生一直搞自己的科研不怎么出诊,好羡慕啊!说起来,他姓什么来着……”
“小霜!我先带这几位病人去找张医生,大厅你先负责一下!”
护士长稍显严厉的声音让林霜这位小护士从自己的小差中猛地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回答了一句:
“好的!”
林霜不知道巴甫洛夫的狗心里对于科学家的实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清楚如果自己溜号的事情被发现,是一定会被穿小鞋的。
护士长是一种神奇的存在,没有多少护士不曾受过护士长的爱的毒打。
而比护士长更可怕的,是急诊科的护士长!
目送着护士长带着几位浑身是伤的患者快步走远,林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好了好了!不能再开小差了!还是先完成工作吧。”
轻握双手手于下腹部,林霜尽力保持着自己的丁字步和亲切笑容,用标准的沟通站姿等待着来往病患和亲属的询问。
环视了一圈大厅,林霜突然感到大厅入口处有一些异样,将目光投向那边。
一位戴着口罩和棒球帽遮住面容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正提着一个果篮冲着里面四处张望,似乎在寻觅着什么。
帽檐垂下的阴影让林霜难以看清他具体的面容,只是隐约感觉他的眼神很亮。
虽然半夜带着口罩在急诊入口左右张望有些奇怪,但是他的衣着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同时手里提着的果篮又给他的行为增加了一些合理性。
最重要的,加上实习的时间,林霜在医院也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不乏一些衣着甚至行为上怪异的人,对此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并没有感觉太奇怪,她很快就给这个男人的身份在心里下了定义:
一个来医院探望病人的亲属,或许还是那些木讷不善言辞的性格,稍有怪异但不值得在意。
可是让他一直站在门口堵着门也是不行的,林霜快步走到男人面前,保持着笑容对他轻声询问: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像是没有想到会被人问询,男人握住果篮的手明显紧了紧,猛地转头看向了身前的林霜。
如果有人这时从旁边来看,就能发现他似乎很紧张。
肢体有些不协调,身体紧绷,几乎拔腿就走,像是胆小的人受惊了一般。
可奇怪的是,只要能看到他的眼睛,就能感受到那里面蕴含的是与胆小行为完全不相符的凶戾。
因为身高差和疲惫的缘故,林霜没有发现男子眼中的异常,一直保持着平易近人甚至有些公式化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有时候一个饱经磨练的合格笑容确实能够在沟通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果然,男子愣了一下后很快放松了下来,后撤半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护士。
想了想,他压低了一下帽檐,低头对护士沙哑说道:
“……我,我是来住院部探望,朋友的。”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含糊不清,就像是抽烟多年的老烟鬼,或者是声带受过伤一样沙哑干涩。
奇怪地看了一下男人一眼,林霜不动声色的保持着亲切的笑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走廊道:
“那你找错位置了,我们这里是急诊部。
住院部的话,顺着这条走廊到尽头左拐坐电梯,四楼以上都是住院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