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满冻疮的脚踩在半人高的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斑驳痕迹。

希儿整个人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步一个脚印，顶着呼啸的风霜，不断从大街小巷中搬来人们的尸体。

她将他们堆砌在一起，越积越高，越积越高。

明明只要心念一动就可以将身上的伤痕恢复如初，明明只要心中妥协就能褪去人类那弱小且脆弱的外壳，成为傲立在亿万万人之上的神之使者。

可希儿依旧在不断搬运着人们的尸体，用那双冻的坏死的手，就像是在搬运生命与死亡。

她在借用逝者们的力量来复仇，向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复仇，向那个虚无缥缈的神明复仇。

“一次又一次的劝说无果，一次又一次满身疮痍，一次又一次的痛彻心扉，一次又一次的完好如初，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往复......”

“明明可以直接将我这个弱小的人类变成律者，却又要故意设下这样的机制作壁上观。”

“神明大人，是想让我绝望吧？真是恶趣味。”

只有经过七重地狱的洗礼，才能抵达鸟语花香的天国。

是的，这就是崩坏意志给予希儿的「试炼」。

“但不好意思啊，混蛋神。”

站在亲手铸造的尸山最高处，女孩嗤笑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信号发送装置：

“我刚刚见识到了人世间的苦难，也看到了痛苦挣扎的灵魂。”

“我不该追逐你的「荣耀」与「光芒」，昏暗的深渊里还有正在遭受苦难的人，那里，才应是我该去的地方！”

「原逐火之蛾战士希儿勾结审判级崩坏兽‘海拉’，屠·杀团结在一起后奋起反抗的艾丽卡小镇镇民与逐火之蛾第三小队共计一万一千六百四十七人，现申请作战总部对该坐标进行对应等级的饱和轰炸，完毕。」

与这条不注名信息同时发送出去的，还有一张希儿坐在屍山血河的最顶端，带着明媚笑容晃荡小脚的大头贴。

希儿.JPG

画质有些模糊，因为要隐藏身体上的伤势，与冻的坏死的漆黑四肢。

这就是这位向天举起反旗的伟大战士，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丝印记。

最终她掩埋并背负起了一切，以牺牲者的尸骸筑起高塔，以背叛者之名召唤矩阵打击！和那即将诞生的死之律者一起，和那强大无比的审判级崩坏兽一道，在这风雪构筑的囚笼中同归于尽！

“我们抵达的时候希儿已经死了，死在了积劳与风雪之下，整个人成为了一座屹立不倒的冰雕。”

“她至死，也没有再发动过一次属于死之律者的力量。”

“可哪怕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生命，她手中的信号发生器依旧高高的举过头顶！她的头颅依旧高高扬起，没有低下过哪怕一丝一毫！”

逐火之蛾总部接受信息后发起大规模矩阵轰炸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说来也巧，白陌与爱莉希雅抵达的时间，刚好赶在了信号发送出去之后与矩阵轰炸袭来之前的那个节点。

也多亏来到此地的人是白陌，否则换做其他人，必然依旧要将这段充满荣耀与尊严的过往掩埋在岁月的长河之中。

在得知真相后，白陌并没有出手击杀那依旧匍匐在大地之中的崩坏兽，而是任由祂与小镇一道，在接下来的矩阵轰炸中彻底湮灭。

因为那既是所有枉死之人借希儿之手达成的复仇，也是属于希儿独一无二的荣耀。

他既没有资格去干涉他人的复仇，也没有资格去玷污少女的荣耀。

“所以，阿波妮娅。”

物语的最后，传递者看向面前的女孩：

“我不知道爱莉希雅那家伙回去之后到底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也不知道为何希儿的名声，在逐火之蛾内部会如此的令人诟病。”

“但唯独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他走到阿波妮娅面前，盯着她朦胧的眼，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希儿，从来都不是背叛者！”

这一刻，少女泪流满面。

......

第一百六十八章·「白陌重返星河之梯」

液体砸在地上的声音回响在冰冷的房间中，白陌的视线越过鸭子坐在地上的女孩，看向位于人造虚数空间中央的希儿。

作为见证到最后一刻的观众，他确信希儿的身体，是不可能在那种连审判级崩坏兽都无力抵抗的矩阵轰炸中遗存下来的。

逐火之蛾的天降正义是专业的，前文明可不是审判级崩坏兽扒拉手指头都能数清楚的后文明。

光是在第二次崩坏中诞生的审判级就有五体，这还不算空之律者的伴生审判级崩坏兽。

因此，逐火之蛾方面拥有充足的轰炸经验，绝不存在火力不足的可能。

但如果说希儿的身体能够留存下来，依靠的是死之律者的力量却也说不通。

因为那样，死之律者必然会权柄生效的那一刻诞生，而不是惨兮兮的被逐火之蛾回收用于研究。

也就是说，在矩阵轰炸的时候，是有什么人暗中CHU手保护好了希儿的身体，并将她的身体恢复到正常的模样。

白陌也大致能猜到是谁，除去他与爱莉希雅，在场的也就剩下即将暴露在矩阵轰炸下的海拉。

哪怕海拉死去，祂也必然会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保护好希儿，或者说死之律者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