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田代皖一郎在电报里狼狈地叫嚷着露西亚空军正在疯狂地轰炸他的部队,以及“连对面的29军手中的坦克都比我们多”之类的“哭穷卖惨”,植田谦吉还是铁石心肠地把大量的飞机和坦克调往北线。而分配给后者的,仅仅是不到百架飞机和三十多辆豆坦克。
田代皖一郎接到的总部电文内容如下:
“田代君,这已经是大本营能给予你们的最大援助了!只要你们守住塘沽,国内的援军很快就可以通过海路到达!”
当时田代皖一郎是两眼发黑。他身为“北支驻囤军”司令官,名义上可以指挥第一师团,第五师团,第六师团,整整三个师团,总兵力超过七万人的“皇军精锐”,但是他很清楚,上级在这个时间点任命他担任司令官,本身就是没安好心,要来背锅的。
原历史上,七七事变爆发之后不到一周,日军军部就以“擅自挑起战端”为由,将田代皖一郎免职,转而由香月清司担任华北日军指挥官,继续作战。
为何会在大战前“临时换将”,说穿了很简单:七七事变又是一次军部默契的“独走”,独走完总要给天皇一个交待,田代皖一郎别看好象官至中将,还挂着“司令官”的头衔,但实际上他本是在情报部工作,军部关系网不够,人脉底蕴不足,当时“闪电般”把他升到这个位置,就是准备在这个时间点把他换下来的。
这个时空也不例外。
华北地区糟糕的战略局面,军部里稍有点战略头脑的人都明白,真的在这儿开战,第一波作战时,平津地区的驻囤军肯定要先吃到第一波的大亏,所以这个司令官的位置没人想和他抢。
十八日晚,田代皖一郎愤怒地把关东军总部的回电揉成一团时,他手中接到的南线电报全是坏消息。
其司令部所在的唐山地区还好,仅遭遇了两波空袭,但在昨夜一个大队的军营遭遇对手精准的重点轰炸,伤亡人数过千,更有大量物资被毁,不过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真正损失巨大的是平津地区,在南苑和日租界两地,一天之内损失的皇军主力就达三千多人——这还不包括各种武装侨民之类的炮灰。
在塘沽港口方向,战前田代皖一郎把第一师团整整一个加强旅团的部队放在那儿,外加各地收集到的日侨武装,总兵力超过万人。现在那儿正遭受对手数万部队和近百辆坦克的围攻,以及大量的飞机轰炸,情况危急异常。
另一处非常糟糕的战线却是发生北平北面,张家口以东的燕山一带。那里也是共产党军重点进攻的方向。这片战区是驻囤中战斗力最弱的伪蒙部队加少量皇军为主,前线总兵力约四万人。看起来数量好象很多,但是这批蒙古伪军作战意志很差,遭遇傅作义部和林虎三部的联手攻击后,还没有一天就全线溃逃,反而把配合作他作战的两个大队的皇军给坑惨了。
就象田代皖一郎向大本营哭诉的那般,“现在就连29军和晋绥军手中的坦克都比他多”。顶在战斗最前线的驻囤军,无论是兵力,飞机坦克还是大炮的数量,都差了对手一大截。
十八日晚,田代皖一郎熬了一个通宵,努力地指挥手中的部队到处救火填窟窿,尤其是催调山海关外的援军赶快入关支援。
所谓的第五、六师团的援军,在这要命的时刻也出了问题。这两个师团所在的位置都在山海关外,最近的第五师团到北平的铁路距离约为280公里,从山海关到唐山的铁路,这一路过来要经过不少的山区,并不是完全的一马平川,更重要的是,在战前冀东地区只是名义上的“中立缓冲区”,日本人虽然控制了这里,但实际上控制力度很差。
由于其是对峙的前线,1936年下半年开始,大量的红军山间游击队和敌后武工队就开始不断地向冀东渗透。
十八日晚,红着眼睛一夜没睡的田代皖一郎,不断地停催问着最近的第五师团援军开到哪了,得到的消息,却是整个翼东地区不断发来的铁路遭遇大量的共产党渗透部队爆破破坏的消息。
“那还不快马上修路!”
“已经正在抢修了,但是被破坏的地点太多,更换的钢轨不够用了。”
田代皖一郎一问,方才得知,昨晚半夜到现在,从山海关到唐山这段铁路,一夜之间就遭遇一百多次爆破。共产党的渗透部队早有准备,破坏铁路时大量地使用炸药,而且安装的位置极龌龊:全是铁轨的连接处,一个地点用上一公斤炸药,一次就可以同时炸坏两段铁轨,而且事后只能是直接换铁轨修复。——同样的手段,百灵庙战役前日本人也在张家口到归绥的铁路线上干过,但现在却轮到他们被对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铁路被破坏,想要高速调兵就变得不可能。重装备运输更是大受影响。至于公路运输,东三省地区的汽车,都大量地被关东军总部调去支援北线了——抗联也正在使用类似的手段疯狂地破坏东北三省的铁路网,逼得关东军那边也同样急需汽车运送军用物资。李润石红军抢在日本人准备好前就出手,完全就打乱了日军侵略节奏。
“铁路不通,不能走海运吗?可以从秦皇岛调兵,不靠海军那群马鹿,我们陆军不是也有船吗?”
“我们在塘沽没有制空权,走海路很危险!而且整个东北地区的中国人,尤其是港口工人也罢工了......”
到了十九日中午,关外的日军通过紧急从后方拆铁轨替换前面损坏铁轨的手段,勉强修好了大部分铁路,已经超过三十八小时没有合眼田代皖一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合眼坐在椅子上小睡一会儿,谁知刚打了不到半小时的盹,就又被部下叫醒。
“司令官阁下,大批共产党的飞机正在向唐山飞来!请马上进防空洞。”
“数量有多少?”
“超过百架,刚从平津地区飞过来!”
话音刚落,淒厉 的防空警报声已经在唐山市上空再次响起。
田代皖一郎匆忙地赶到冬季时修建的防空洞里,刚喘口气,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大惊问道:“第五师团的火车现在开到哪了?”
说话时他一看左腕上的手表,下午三点十五分,只是一瞬间,田代皖一郎脸上就血色褪尽。
“糟了!马上通知他们,停下火车,做好防空袭准备!”
这个时候,唐山市上空已传来了螺旋浆的嗡嗡声。
而在距离唐山约二十公里的铁路线上,三列火车以间隔数公里的距离,正吐着黑烟驶向唐山站。他们在十八日早上六点就紧急出发了,结果由于铁路被破坏严重,足足拖了二十四小时后才赶到唐山附近。
三列严重超载的火车上,足足拉了八千多名鬼子官兵,由于事起突然,所有 人都只带了轻装备,大量的重武器还落在山海关外。
唐山站近在眼前,火车却突然开始减速,却是车上人员接到了前方紧急发来的突袭警报的同时,南边的天空已传来了嗡呜声,开车的日本司机恐惧地看到了天边那一片的黑影。
战前日军上层已经很重视红军了,但是长年的轻视养成的中下级的“麻痹大意”,却不是上级的重视能改变的, 战前冀东地区日军的防空预警工作就做得极差。加上各处的有线通讯线被大量破坏,无线电台数量不足,防空预警哨位更是不足,几乎都是飞机快要临头才拉响警报。
紧急拉动刹车闸减速的火车轮在铁轨上剧烈地摩擦着,车轮与铁轨间火花四溅的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十几秒后火车终于停下来,车门大开,塞满车厢的士兵疯狂地从车门、车窗处往外跳。
第五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也正在这列火车上,他急急忙忙地跳下火时,南边的飞机已经飞临火车上空。
到少有六十架飞机,飞临第五师团上空。
以相隔数里的三列火车为中心,六十多架飞机开始了俯冲、尖啸、投弹,扫射的一条龙服务。少量的爆破弹将火车炸得七零八落,然后大量地凝固汽油弹更是将火车和周边大片区烤成焦热地狱。
板垣征四郎狼狈不堪地躲在铁路边几十米外的一个斜坡下,身边不断地有凝固汽油弹落下,每次爆炸都制造出不少身上冒火,疯狂地惨叫乱跑的火人。挨炸的日 军也有不少人拿着手中的三八大盖或歪把子机枪疯狂地朝天射击,但基本没有什么效果。
轰炸在三分钟后结束。空袭的飞机拍拍屁股扬而去。走时只有一架飞机意外地被地被地面的反击击伤,拖出了长长的黑烟。但飞机仍然坚持着摇摇晃晃地向南飞行着。
“八嘎!田代皖一郎是干什么吃的!”
空袭结束后,板垣征四郎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耳边充斥着受伤士兵的各种惨叫。此时的火车两侧到处是火海,空气中弥漫着燃烧弹的异味和人肉的焦臭味,被溅了汽油烧得惨厉 叫不止的士兵,一切宛如修罗地狱。
昨夜,听说中国战事起,共产党军攻击平津,板垣征四郎所属第五师团官兵,上下皆兴奋异常地大叫“板载”,原因是大多数鬼子官兵都以为,这是“轻松地刷军功”和“抢劫抢花姑娘”释放兽性的大好机会了。
但是,他错了。
天上一些纸片正纷纷落下,那是某飞机上投下的传单。板垣征四郎命人捡一起一份一看,上面用日语写着一句:华北不是东北,红军更不是东北军,这里将成为侵略者的地狱。
板垣征四郎脸色铁青将传揉成一团,重重地甩在地上。
周围劣质汽油弹燃烧黑烟笼罩着天空,周围的一切看上阴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