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弹奏？”

约翰的这句质问，很显然直戳了里贝尔的内心。

约翰在问的，并不是为了什么金钱、荣誉，又或者魔女之力等等乱七八糟的。

单纯就是在问，里贝尔究竟是为自己而弹，还是为了听他演奏的人而弹。

至于答案，则是很简单。

里贝尔其实，就是为自己而弹。

他弹琴的初衷，只是觉得其他能用“魔法”的人真是了不起，自己也想掌握魔法而已。

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吗？

其实也不是的。

至少，自己窝在房间里弹奏，自己练习，自己磨炼技巧的时候，为自己而弹一点错也没有。

但关键在于，就如约翰登台之前的质问一般，现在可不是在练习，也不是自娱自乐，而是正式的登台表演。

他的演奏，是需要给在场的数万人去倾听的。

之前弹奏那首高难度的乐曲时，里贝尔根本没有在意那些观众，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他只是无视着一切，走到夜莺琴旁，完整的弹奏之后，为自己完美的重现了一首高难度的乐谱而欣喜若狂，然后又无视着观众退场，仅此而已。

从头到尾，他连一丝紧张的感觉都没有。因为，他就是在舞台上进行一次比较认真的练习罢了。台下究竟是几万的观众，还是几万颗土豆，他根本就不在乎。

唉...

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心理，居然在约翰那边暴露的一干二净。

这些主角，真的是厉害过头了一些。

即使是在思绪间，里贝尔手上的弹奏也没有任何的错音，完美的将“圣歌”的旋律展现了出来。

比起《钟》，“圣歌”真是再简单不过。里贝尔甚至可以一手完成。

如果他还可以找借口，说弹奏高难度乐曲时，没有余裕将自己的思绪也融入进去。那么，弹奏“圣歌”时，这个借口也行不通了。

而且，到了台上之后，真正第一次感受着舞台上那所有情绪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紧张，迎接着数万道满怀期望的目光，里贝尔也有了新的感悟。

说到底，将琴的技艺练好，目的还是弹奏给他人听。

即使不是在舞台之下，即使只是弹奏给身旁近侧的人。

弹给他人去聆听，才是弹奏最终极的目的。

就如RPG一般，或许升级的过程也同样充满乐趣，但是拿着积累的等级、属性、装备等等事物做些什么，打通副本或是打倒魔王，才是最后的喜悦所在。

否则的话，是在做什么？锻炼手指上的肌肉吗？

里贝尔有些想要苦笑。

因为，这些都是很简单的道理，但他直到真正能接受他人的批评之前，都完全无法理解，或者不曾尝试去理解。

所以，他此时在舞台上的窘迫，也算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融入自己的思绪。

这就是约翰给出的，建言的最具体的部分。

只要怀着强烈的思绪去弹奏，那些事物就会通过乐曲，传递到聆听者的心中...

如果是在前世，有人对里贝尔说这种话，里贝尔大概会给对方一个背摔吧。甚至，公演开始前有人这么说，里贝尔也直接拿关节技招呼上去了也说不定。

但是，在经过约翰与依文娜，那直抵心灵的演奏之后，这听起来离谱的话语，居然有了几分说服力。

再加上，这本身就是个不可思议的世界，这座城市也是座不可思议的城市，这件乐器更是...

不。

就不要再找借口了。

不要畏惧，真正的来弹奏一首，为了他人而奏响，为了让他人聆听而存在的乐曲。

嗡——

低沉而又沉重的和弦之音，彰显着“圣歌”即将抵达最为高丨潮的部分。

里贝尔意识到，他之前的弹奏比练习时，比乐谱上都重了很多。

也不知道是心绪澎湃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他的手指上一直环绕着远超以往的，强烈的力道。

但是...

怎样都好！

都已经弹出来了，有些出入又能如何？

乐谱什么的，里贝尔老师已经彻底忘记了！

弹奏的过程之中，里贝尔用目光扫过正在高歌的梅璐艾塔。确认，自己的“暴走”不会影响到了整体之后，又将目光扫视到了台下无数的观众，以及后台专注的看着舞台的无名乐团众人。

本身，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他人演奏，便是仿佛将自己的一切展露出来般，充满羞耻的事情。

而除了单纯的演奏之外，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想法显露出来，将内心最软弱的部分也融进乐曲之中，更是羞耻之中的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