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许多对河归宗抱着盲目自信的弟子一样,林康也是在这个时候才产生了不安跟疑惑的,只不过并没有给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太多调整反应的时间,来自于内门的一道指令令所有外门弟子陷入惊愕之中。
“那天,金长老的声音传遍整个河归宗外门,我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逐出宗门,成为一个无处归根的散修。”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紧随着逐出师门的决定,后续传递到这些外门弟子耳畔的是限定他们在某个时刻必须离开宗门,以及离开溪南领的决定。
林康没有详细描叙那一天外门的情形,但作为亲眼见过赵思明以及北望山内那十几个弟子反应的林修,却能够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一幕。
然而纵使外门弟子们再如何哀求,来自于内门而且还是内门中掌握了实权的战堂堂主决定却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反对的。
“当时留在山门内的数万外门弟子分成了数百支队伍撤出南陵山脉,不知为何,那些并不列在外门之属的筑基师叔也跟随着我们一起行动……”
“我是跟随着外务堂的任师叔一起走的,只不过刚刚走出南陵山脉而已便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修士堵住了去路,激斗之下任师叔以一己之力缠住了对面三位筑基,让其他人自行逃命,此生不要再回溪南领,混乱之中数百同门被迫散开。”
“我一路隐姓埋名往清源领方向逃去,却不想仍被几位练气圆满境界的修士追上,一番激斗下虽斩去其六却也被夺走剑器,斩断右手,等我自昏迷中苏醒的时候才发现那几个追杀我的散修又被一位筑基修士所杀,之后便一路被带到此地……”
在说着这些经历时,林康脸上既没有怨愤也没有后怕,甚至连语气都维持在一个相对平静的状态,可越是如此林修心底的沉重就越是难以释怀。
就连外门中屈指可数的“清云剑”都落得这份境地,那么其他人呢?
“说起来——”
就在林修思绪忍不住要沉浸其中时,林康带着一丝振奋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路:“林师弟……不,林师兄可是已经筑基?”
嘴角勉强的拉出一个弧度,林修强笑道:“侥幸而已。”
林康摇摇头:“筑基便是筑基,从来没有侥幸的道理,林师兄能走到尽头这一步必定是自身努力所致。”
看着强硬转移话题的林康,林修陷入沉默,林康则是继续生硬的展开着:“刚才那位与师兄同行的前辈可是师兄的道侣?而且不知为何师弟有种熟悉感,是否在何处——”
“林师兄。”
短暂的沉默后,林康语气晦涩低沉:“……如今称我为师弟便足以,以林某不过练气七层修为,一身剑意又已经散尽,哪里有资格被称为‘师兄’。”
“不,林师兄,你还想要继续练剑吗?”
猛然抬首,迎着林修的视线,曾经的“清云剑”用力摇头——他本身这么想的,然而当真正做出来时身体却全然违背了意志。
他无法抑制的,一遍又一遍的点头。
“我想。”
何止想,在名为林康的修士前半生里,剑就是他的一切。
哪怕因为灵根资质不足而几次三番的被看低瞧不起,他依旧二十年如一日的学剑练剑,不知不觉间剑已经成为他的另一半生命,而当这半条生命以那般残酷的方式被剥离斩断时,比起肉体上的疼痛,内心的崩溃跟绝望又岂是言语所能够诉说的?
乃至于他已经有所觉悟:等到将这些事情全部告知林修偿还掉这份救命之恩后,便舍弃这残缺不全的一生吧。
然而,当他面临着这个根本无从拒绝的提问时,哪怕明知道实现的可能性不足万一:能够让肢体重生的法术并不是没有,但那绝对不是一个筑基期修士能够掌握的,更何况失去的手哪怕重新塑造也不可能像一开始那般灵活自如,换而言之,他的“剑”早已经折断毁去。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点头,对着一个不存在的奢望——
“那就练吧。”
“林师弟?”
“虽然没办法帮师兄重新接回那只手臂,但换一只‘手’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对着林康混杂着迷惘与困惑视线,林修轻笑道:“在我的故乡以东,有一个地方流传着一种奇特的义肢,其非但能够像是正常手臂一样作用于生活日常,而且还能够搭载各种奇妙的道具强化装备者的战力。”
“甚至于只要装上这种义肢,林师兄也可以尝试重新蓄养剑意,我想想……不死剑意如何?”
“不死剑意……”
虽然还有诸多不解,但林康还是循着林修的思路下去:“九死而生,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对于剑修而言,他们所经历的点点滴滴都能够称为磨砺自身的资粮,那么亲身亲历了宗门倾覆,千里溃逃,又一度被斩断希望的林康,已经具备了这所有条件,所缺少的仅仅只有一只“右手”。
看着林康一点点重新振奋起来的表情,林修松了口气,顺势提出一个建议:“说起来,此番之后林师兄应当不能再用原名了,毕竟那五蕴宗和素心宗不知是否还有其它想法,安全起见便以代号形式吧。”
“那是自然,师弟可有建议?”
林修微微一笑:“就叫‘只狼’吧。”
115.派蒙
南落关,宜春楼。
这一日,两位穿着寻常身佩利器的人士走入宜春楼,作为旁边一桌的几人往这边一张望,发现是陌生的面孔后便收回目光,继续吆喝着喝起酒来。
一楼吵闹的环境令踏入的两人中年纪稍显青涩的那位露出不快之色,低声抱怨出声:“这般地方真有什么值得留意之事吗?”
“若是一开始便抱着有所收获的念头,我劝你早点退出暗影宫。”
被这话一堵年纪稍浅之人只是撇撇嘴,但也没有继续抱怨,而是跟随着找了张桌子坐下。
先是例行的点了几道菜,便听到对面的同行者低声开口:“听到了吗。”
“什么?”
“蠢货,那些人谈论的内容。”
在被点醒后,虽然不觉得这些连“引气入体”都没有的凡人能够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但青涩的暗影宫门人还是把注意放到周围那些三三两两攀谈的人士之间。
“……听说了吗,这几日惊雷剑又出手了!”
“豁,这次又是哪家的商队被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