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之道，诡也。”
也不知道是否察觉到了林修所想，霍宏殷神色从容：“剑为百兵之君，自然也行此道。”
“那位素未谋面的九师弟修行的是何剑法霍某倒是不知晓，可除他之外，另两位被林道友斩于剑下的师弟，刑师弟之剑乃是‘刑’剑，但因境界不足倒是无有多少感觉，薛师弟之剑乃是‘快’剑，其剑气雷音之速想必林道友已经有所接触，而霍某所修之剑——”
手一抬，一柄与寻常剑刃不同，剑身呈现诡异扭曲弧度的“缠丝剑”在他手中宛若活物般游走：“便是这‘诡’剑。”
诡者，一为欺诈，称为诡诈，二为奇异，称为诡异。
不得不说，霍宏殷现身至今的举止言行间都确实充满了这两种形容的色彩，眼下林修甚至都无法肯定，他说的到底有那句话是真的有哪句话又是假的。
越是思考，林修越是不敢有所妄动：赌不起。
如果他说的是假的自然相安无事，要是真的就有可能因“论道”败落而损坏道心……所以说玄学这种东西最麻烦了，明明各种仪式都做了一遍还是不出金，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被拉来“论道”。
“刑剑也好，快剑也好，诡剑也罢，林某都不懂。”
按上腰侧的剑柄，林修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我只知道，我只是在用剑。”
“哦？那看来林道友与霍某是一路人。”
对于林修这“避左右而言他”的回答，霍宏殷却露出欣喜之色：“再如何修饰，剑本就是一兵器，而作为兵器其存在之意义便是为道具用之，只不过此道具在不同之人手中效率亦有所不同。”
说到这，霍宏殷反手将游走的“缠丝剑”捏住——一如捕蛇人捏住蛇的七寸一样毫不留情：“霍某之所以用剑，不过是恰好剑在霍某手中更具效率罢了。”
说着，伴随着周围已然压迫到极限的气机，再度将目光投向林修：“不知道对于林道友而言剑之存在又代表什么？是否跟霍某一样只是因其‘效率’而着重，若是其它事物能有这般‘效率’，林道友又是否能够更换之？”
明明只是一个问题，随便应付就行，然而冥冥中的直觉却阻止了林修这一举动。
是啊，如果单纯是问题的话，一个“对对对”就完事了，可这真的只是一个“问题”吗？
林修回想，反思，绞尽脑汁——
“……算了。”
——放弃思考。
玄学这东西，感觉再学个一百年也不懂。
来自于穿越前所接触所掌握的那些东西，时至今日依旧牢牢的，根深蒂固的存在于灵魂深处。
“剑就是剑。”
短短四个字，却让霍宏殷脸上露出由衷满意之色，不等他拉下这“论道”的帷幕——
“不过人却是人。”
“……林道友此言何意？”
“剑是死物，客观存在无法被外物干涉，但人的精神是主观存在，主观精神的认识能力把存在作为认识对象，这就构成了互为对象的依存关系。”
“？？”
“剑是剑，人是人，可当剑被人使用，人使用着剑，那就能够被赋予涵义。”
“？？？”
“于你而言剑是工具，也就是剑依旧是剑，人依旧是人，可于我而言，在我握住它，接触它，使用它的这一刻——它就承载了我所赋予的‘意义’。”
第一次，林修在霍宏殷脸上看到了“笑”之外的表情，大概也是唯一一个他所显露出来的真实的表情：茫然，不解，以及……凝重。
“看来霍道友的‘诡剑’效率不高，连这一‘剑’都没能提前察觉。”
循着霍宏殷愈发凝重的视线，林修同样抬头望向天空：不容易啊，在一位假婴修士面前拖延三十多秒功夫，还得让他不注意到头顶的异常。
所幸，图穷匕见，“论道”这种玄学意味浓郁的东西不适合自己，还是真刀真枪厮杀来得痛快。
目视这天空那笔直沉坠的“火线”，以及周身死死锁住身形的剑意，霍宏殷忍不住赞叹出声：“难怪……这般凶厉之剑，难怪薛师弟败于你手，难怪森罗会避让三分，难怪上人会选择于你。”
说着又摇了摇：“只是，若仅想凭借此剑便将霍某斩杀，却还小瞧了‘缠丝剑’之名。”
在林修的注视下，霍宏殷伸手轻轻在那“缠丝剑”请一弹，伴随着剑身轻颤，一道道分化的剑光……那真的是剑光？
从中分化出来的事物既不锋利也不迅速，反而透着一股“诡异”的韵味，仿佛一条条在半空游走灰蛇四处蔓延，钻瞬间便将头顶五百多丈的区域挤满，远远宛如宛若一团蠕动的蛇团，令人既惧又恶。
循着天空那笔直沉坠的“火线”，这些“缠丝蛇”仿佛找寻到目标般纷纷一拥而上，在距离江面约莫有七千丈的之高地方正面接触。
然而就连霍宏殷都称为“凶厉”之剑又怎可能那般轻易阻挡，只见一道道扑上去的“缠丝剑”连靠近都做不到，或是被那狂暴的热量焚毁，或是被剑上的沉重剑意碾末，或是被锋锐无匹的剑气切碎……
只不过这“缠丝剑”实在太多，一道被湮灭就冲上去十道，十道被湮灭就冲上去百道——一百二十八道，这是霍宏殷同时能够分化的极限。
而且不是一次性分化成一百二十八道剑光就完事，而是在一道湮灭后迅速补充上去一道，以这般仿佛无有穷匮的方式，那笔直沉坠的“火线”竟是一点点被消磨的火光，抵住了落势……
最终在三千丈的高空上，随同那上百“缠丝剑气”一起化为一团间隔百里也清晰可见的巨大烟花。
目视这这柄“东风-1型”所化的烟花，仿佛制造它耗费的那二十来万灵石根本不存在一样，林修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曾经，你那位师尊也是以此办法挡住的天河剑。”
“天河倒悬，百里倾陷之威名霍某素有耳闻，可惜那日师尊不允，不然早就去见识一番了。”
将一众剑气收回，霍宏殷语气含笑的看向林修：“既然林道友知晓此剑法弊端，又何必白费功夫？”
“……看来霍道友在清源领的情报工作做不到家。”
看着霍宏殷像是察觉到什么，一点点僵硬的神色，林修忍不住笑出声来：“有谁跟你说过，我这飞剑只有一柄的？”
九天之上，接连三道“火线”沿着笔直的轨迹向着霍宏殷头顶陷落。
三倍的剑意封锁，霍宏殷连操纵分化的剑光都有些艰难，何况是阻拦，这种情况下他似乎也放弃了抵抗，干脆的束手不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