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剑切开了敌人,让其化作飞灰消散,灰烬收回了手,但却并未接着向前冲去。
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来到了燃烧古树的面前,面前再无阻拦之物。
这段路途究竟花了多久?一天?两天?天空被遮蔽之后,时间的概念就变得无限模糊了起来,但毫无疑问的,从平原来到古树的面前这段道路,是用了数量几近恐怖的死亡堆砌出来的,战士们不知多少次在火种的驱动下死而复生,这才与灰烬一同将战线推进至此。
如今拦路之敌已经尽数溃败,巨大的燃烧古树之下,围着密密麻麻的人们,但他们却默契的保持着沉默,没有吵闹与喧嚣,众人的目光皆向着灰烬所在方向看去。
战场变得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些许呼吸声和什么东西燃烧时的噼啪声。
微微喘息了几下,灰烬依旧拎着螺旋剑,慢慢的来到了巨树面前,防火女也同样跟随在他身后半步。
此时树干之上适时的生长出一团繁茂的枝干,这便是安迪尔。
“我到了,安迪尔,带着这片大地的生灵,来到你的面前了。”
灰烬的声音不大,但在这肃穆的战场之上,却依旧传出很远。
“现在,你的答案呢?”他举起剑,剑尖直指着安迪尔,神情凛冽。
“.....精彩至极,王啊。”片刻的沉默后,安迪尔给出了它的答复。
“不愧是三次登上王座的存在,汝之光辉,甚是耀眼,以人之身代行世界之理....汝几乎要化作另一团火焰了。”
“汝的确有身为王的资格和器量,自始至终。”
“若是让汝接着引领这个时代,自然不会有何差池,但....”
安迪尔话锋一转,伸出一支触须来,指向人群之中的一道身影,周围人见状自行让开,让那道娇小的身影显露出来。
安迪尔所指的人正是阿米娅,她此时还攥着影霄,身上的衣服有不少破碎的地方,尽管对于安迪尔为何要特意指明自己有些不甚了解,但她还是踏步上前,站到了灰烬的身旁,看着那团缠绕成团的枝干。
“汝...也有类似的资质,尽管相比于王来说远远不足,但想来也足以代表这片大地上的世人。”
“吾问汝,这个时代,需要王来引领吗?”
阿米娅显然没想到安迪尔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身旁的灰烬,心中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作答。
但灰烬并没有给她任何回答和指示,只是安静的看着阿米娅,头顶的残破王冠微微亮着。
阿米娅清楚,这个问题没人能帮她回答,也清楚自己的答复有可能占据极重的分量。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稍稍沉默了一会后,便在千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这个时代....泰拉,并不需要什么王者或是神的指引。”
“.....好。”安迪尔的枝干微微摇晃了几次,没人知晓这其中意味。
“汝身上有深渊的碎片,名叫矿石病的事物降临在汝等身上,这无端的恶意,汝等是作何感想的?”
“汝等生来不公,世界对汝等恶意满贯,又否认王者引领.....”
“该如何面对未来?”
“......”
阿米娅沉默的时间明显更长了一些,她微微低着头,回想起自从自己记事起便见证过的那些事情,悲伤的事情,痛苦的事情,无能为力,心力交瘁,这世界对人们怀抱了太多的恶意,而立于这片大地上的生灵们,又该如何面对未来?
“若是世界对人们报以恶意,那便争斗到底,若是未来迷茫不清,那便由抗争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亲手开创出明天。”
“诚然,这个时代并非完美,苦难与悲伤永远不会消弭,但正因如此,也永远会有为此而努力的人们为了孩童的欢笑,为了人民的幸福而挺身。”
“灰烬先生是很好很好的人,但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做的饭很好吃,怀抱很温暖,若是为此将他与这片大地捆绑在一起,我做不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阿米娅一口气说完,娇小的身体微微起伏着,明明身材并不高大,脸上的青涩也尚未褪去,但却已经有了领袖的样子。
“....好,很好。”
安迪尔似乎很满意阿米娅的回答,再度将话头转了回来。
“现在还剩最后两个问题,王啊,汝应当知晓火焰的本质,又为何依旧幸存留恋?”
火焰是虚假之物,安迪尔看透了这一点,毅然跳出了轮回,但它却不能理解为何灰烬三度重生之后,却仍旧贪恋那份虚假。
“的确,火焰是虚假的,人类本应是黑暗之物,给予光和热的火焰本应是于其冲突之物....”灰烬缓缓说着,将手中的螺旋剑刺入地面。
“但那些因火焰而得以存在的温暖、美好、一切热爱的事物,却并非虚假,这份虚假对人类来说,正是他们得以生存下去的依仗。”
“安迪尔,你看透了火焰,却不曾看透人心。”灰烬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人心...”安迪尔沉吟了一会,抛出了最后一个疑问,而对象则是始终站在灰烬身后的防火女。
“汝同为超越者,为何仍旧要投身轮回,加受束缚?”
“呵呵....”防火女轻笑着,上前半步挽起灰烬的手。
“你舍弃了那些美好,自然无从知晓我的意愿。”
“甘愿被束缚的,便是爱,我爱着灰烬大人,也甘愿被他所束缚,所谓超脱,对我又有何用?”
“你不懂爱啊,安迪尔....”
人心,爱,这是身为原罪学者的安迪尔也不曾弄懂的复杂之物,它可以创造出古龙,却无法看透人心,感受爱意。
“.....呵。”
带着几分感慨,那团枝干重新溶回大树,随之而来的便是再一次响彻在所有泰拉生灵耳边的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