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颔首，“当时我非常愤怒，因为我的计划都被你搅乱了。”
“从那种特殊的封存状态醒来后，所有的布置就会全部失效。这就意味着，我无法再通过沉眠的方式，等待后世成仙路重开。”
“于是我对你展开了不懈的追杀，最终将你斩于剑下之后，我的念头通达，竟一举突破了卡住多年的大关，晋入了第七境。”
“好一个念头通达，”苏澈拍了拍双手，“第三世之所以任我一路成长起来，甚至暗地里相帮，是要再复制一遍这个过程吗？”
“别急，后面自然会说到。”无缺说话十分有条理，她相当享受这个和苏澈对话的过程。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好好和念儿说过话了，这让她仿佛又回到，当初照顾这个很会体贴母亲的孩子的时候。
“杀死叶无道之后，我心里重新平静下来。既然已经醒了，顺带还进入了第七境，那就只能继续修行了。”
“我又回到了别府之中，我看见那方仙界青石就讨厌，只是把它扔在角落里。”
“要知道，我还以为那人早就已经转世了，结果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幸好我没有陪着它在那里一直耗。”
“约莫两百年后，我修行到第八境。由于十分无趣，我开始尝试用师父当年赐给我的宝贝，将那方青石拿过来雕琢。”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抱着【如果刻不出个人形，毁了也就毁了】的想法。”
“但是真到临下刀，当年师父的温言劝诫句句在耳，我犹豫再三还是没故意下重手，毁掉这方青石。”
“我根据在人间游历时得来的经验，将青石雕琢成了一个男婴的外貌。”
“雕完我就继续把它扔到一边，看它会不会有一天忽然活过来。真到那时候，他就该叫我母亲了，因为我帮他塑造了形体，让他免去了一个从石胎中化形的过程。”
“当然，这些都是脑海里下意识的想法，根本没怎么经过思索。”
“再过了五百年左右，我来到了第九境，这个时候境界又开始有些顿足不前了，感觉前路有些迷茫。”
“刚好，你就是在这个时候，投生到石胎当中的。”
“就在你即将降生的前一刻，我忽然心中有所预感，提前将那石婴摄到手中。”
“那时我的心绪复杂，但是亲眼见到一个无生命的石婴，忽然在我手中绽放仙光，变成有血有肉、有呼吸有心跳的婴儿，那种感觉真的十分震撼。”
“在经历了短暂的、对新生命的惊奇之后，我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为什么这个沉眠的、呼吸均匀的婴儿身上，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气机？”
“再三感应之后，我发现你体内居然藏着一块石头？？而且这石头的气息，我曾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他就是那个死在我剑下的叶无道。”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差点就一把把你给掐死。”无缺露出了温和无害的笑意。
第八十七章?唯有一战
苏澈顿时有一种听鬼故事的感觉，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鬼故事，没想到他这一世离死亡居然如此之近？！
见到苏澈的表情变化，无缺的语气倒是很轻松，她继续说道：“当然，最终我还是没有下手，或者说已经下手了，但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没有真正下力气。”
“因为我觉得不应该就这么杀掉了事，这事情太离奇了，难道是叶无道故意转世来找我复仇？”
“总之在把【除之而后快】的念头压下去之后，我先延长婴儿的睡眠时间，不让你轻易醒来，然后开始从源头认真研究这件事。”
“我一一回忆当年师父的嘱托，以及他从只言片语间透露出来的讯息。”
“最终我确定，不是叶无道来找我复仇，而是他本就是那个，应该转世到仙界青石中的神秘存在。”
“想通这一层之后，我又开始思索，叶无道将我从沉眠中惊醒，是不是也是元始天尊一系安排好的？是看不惯我这么消极做事吗？”
“后来想想又不对，如果是这样，叶无道怎么还会被我干掉。而且都绝地天通那么久了，早不叫醒我，晚不叫醒我，偏偏是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节点。”
“暂时将叶无道的出现归结为凑巧，然后我开始思索怎么处理这个婴儿。”
无缺说到这里的时候，向前走近了几步，似乎是想看对面那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当时我的第一想法是，你也是枚棋子，就像我师父一样，估计是上面交托了什么使命在你身上。”
“明确这个想法后，我依旧对你没什么好感。一方面是讨厌那个叶无道；另一方面，是讨厌师父背负的这个宿命。
“我不希望自己接过重任，也成为背负者之一。”
“想了想，叶无道的仇我已经报了，师父当年又千叮咛万嘱咐，于是我打算把你扔出去，让你自生自灭。”
“但是看着沉睡的婴儿，我忽然有了一些新奇的想法。”
“当年我以无缺破有缺，成就自身明净道心。如果他日你能成长起来，再次成为我的对手，那我再次将你击败，是否可以让我更进一步呢？”
这算是半证明了苏澈的猜测，不过无缺的话还没说完。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点是，先前那个【这孩子应该叫我母亲】的念头，不知为何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这让我感到有些新奇和有趣。”
苏澈的脸沉了下来，“新奇？有趣？”
无缺点头，“或许你很难接受，但这确实是那会儿，我心中的所思所想。”
“不然要培养一个对手，我大可以用其他方式让你成长起来，比如直接把你送去紫府宗门修行之类的。”
“紫府算是我师父，在人间为数不多有交集的一个修仙门派，我把一个新生的婴儿送过去，他们肯定会卖这个面子。”
“总之，我从来没有当过【母亲】这个角色，以前也从未有想过要成为一个母亲。”
“但是当年那一刻，看着充满生命气息的稚嫩婴儿，再加上之前雕琢婴儿外形时，无意间泛起的一个念头，我觉得我可以试试这个角色。”
“而且我心底隐隐有所期待，将来的某一天，这个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的母亲就是曾经亲手杀死自己的人，他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说到这里，无缺停了一下，她几乎可以猜测到，苏澈一定会十分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