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当成垫子的信浓似乎是察觉到了大克的不适，便俯下脸，用胸部贴紧了他的肩头，试图以此来减少他的痛苦——似乎外面的塞壬是否还对他们持有敌意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只要这样搂着大克，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但大克拧着身子，从她的怀里滑了出去。

他不是不想再靠一会儿，但只要松懈一瞬，就有股连绵的困意袭来——在睡着之前，必须跟那些鹰派塞壬交涉一下。

他看出来了，这些鹰派因为他持有仲裁者给的武器，加上刚刚一起合力击破了原虫，还没有缓过来，又被自己的战斗方式给震慑了一顿——不敢立刻亮出敌对态度。

她们可能也在请示主机——如果主机的目标只是为了警醒他还有这些被点化的聪明塞壬，多半会让她们就此打住。

果然，不出两分钟，两侧给他“开路”的驱逐舰建立了一段公频，打算跟大克谈条件：

“天帕岚斯大人会需要一艘索林原虫的残骸作为标本，另外一艘，克里姆林号，你们可以拿走。”

好家伙，这就开始分赃了吗？

来到指挥室中，大克和有些郁郁寡欢的神通相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格奈森瑙更是瞪圆了眼珠子，差点把眼镜给瞪碎。

鹰派有这么好说话？不，哪怕是鸽派也不会这么容易认怂的吧？

但大克更贪心，他要的不只是研究材料，还需要鹰派表态——撤出西班牙沿岸……至少是撤出北岸，否则他这次南下的收获就是纯赔物资练兵了。

但如果说不通，也还是先撤走重整为上，主要是为了调节心态，毕竟塞壬的勇敢他看在眼里，很是欣赏，如今大家已经是一根弦上的蚂蚱了，多给对方留点余地，都保存点火种是最好的。

此时神通作为大克这边的“发言人”，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塞壬的退意……

大家说到底都是混地球圈的，没必要便宜了外敌，是吧？

“我部要求贵部撤出比斯开湾，供我部修整。贵部仲裁者已和最高苏维埃达成一致，人类跟塞壬的战争是时候结束了，面对共同的敌人，我们需要取回近海控制权以快速恢复生产和货运……”

神通在大克鼓舞的眼神下要求也大胆了起来，他们是打赢了，尽管方式跟流程很魔幻，可这也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可作为加重筹码。

“……根据讨论，我们将会从西班牙撤防，以示奖励——这是对你击溃外敌的补偿，另，主机已经将附近所有的资源点制成海图交给观察者了，你很快就能拿到报酬。”

虽然她们说话的时候维持了一个相当高的姿态，但大克听出了浓浓的求生欲。

原来如此，是你们主机的安排，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大克满意地和神通过了一下眼色——

但随后，鹰派的发言又让他们的好心情稍微蒙上了一点阴霾。

“请不要误解，让步并不代表着我们之间的战争会结束……在人类彻底完成进化使命之前，战争将会持续，不间断的争端会催生最善战的文明，也只有最善战的文明才能对抗危机。指挥官，你必须在战场上击溃所有的敌人，以获得观察者零的承认，当你满足条件时，塞壬‘蜂巢’将会向你开放。”

代表塞壬方发言的执棋者语调清冷：“……蜂巢中，有一把打开通往你家乡大门的钥匙，如果你想要回家的话，就请继续这场进化的游戏，直到我们有一方被彻底击溃。今日的合作只是巧合，不会有下一次了。”

“……”

当听到家乡一词时，所有舰娘都齐刷刷地望着大克那宽阔的背影，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她们怕大克对家乡的思念强过他对舰队的责任感。

“想骗我？如果你们真的有通往另一个苏联的钥匙，应该早就冲进去将我的家乡抢掠一空，而且会永远隐瞒这个消息——还会给我回家的机会？”大克却不为所动地接过红电话，用鼻孔很损地朝听筒喷出一团气。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经常会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而塞壬更不是好东西，大家五十步笑百步的情况下，他的判断就相当有说服力了。

如果是一片富矿区，克里姆林扪心自问，他会以雷霆之势宣布那地方是苏维埃的固有领土，没有宣称也给你生捏宣称出来。

“主机不会骗你，你也是钥匙的一部分，开启大门的三分之一钥匙，另外的三分之二，是Z-23初始舰，和主机的星门，只有三个条件齐备了，才能打开大门。”

执棋者意外严肃的话语，终于是让大克沉默了——

此时的他，居然略微地产生了一丝动摇。

第311章 届不到届不到

打捞工作如期进行。

乡秀树也没想到，自己身为灵能者的初战，居然是在运输部队和打捞部队之间切换作业。

他指挥着机械臂缓缓入海，将裂成好几瓣的虫群残骸捞起——即便有中和用的化学制剂提供保护，特制的钩子在抬起时，也还是出现了些微坑洞，看上去跟氧化了许久一样。

“刚刚就是在和这种东西作战？看来距离我正式踏上战场……还远得很。”

他嗟叹了一声，把那狰狞的物件反手放在了“自动打包装置”上，看着它被耐蚀金属圈成一枚方方的集装箱——再转入货舱。

不得不说明石跟布里共同研发的操作系统是真的好用，就算没什么经验，乡秀树一路下来也没操作失误过，但一想到大克那“飞天遁地、海陆空齐头并进”的恐怖操作能耐，他也只好先把自己定位在一个辅助职位上了。

让他意外的是，空军出身的特罗夫居然跟他一般顺畅——按理说他连开运输船都是临时抱佛脚的，意外地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很强。

拿大克比是不现实的，拿其他同志比比还是可以的，因此他们正在只有两个人的公用灵能频道里比试谁捞得更快，更大件儿——

良性竞争是大克乐意看到的——虽然在苏俄人看来大克的屁股可能有点歪，但因为如今俄国和日本都在联盟中，克里姆林是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这是他的行为底线之一——而没有在乎两个灵能学员之间的较劲，他的目光更多集中在轻质量，高硬度和韧性的甲壳上，还有一点精力，在思考鹰派塞壬给出的信息。

回家的大门似乎半敞着，但大克最近变得很灵验的预感也在提醒他，这事儿绝对会以一种相当戏剧化，或者让他难受的方式发展下去。

考虑到自己的大脑已经变成了高级生物计算机，能够预算许多以前预算不来的数据，他便顺应了这种不祥的预感，没有去和鹰派进一步对开门的事情详谈。

检查过甲壳的情况后，他又越过集装箱，目光投在不远处——最多也就隔着两百米的，那些负责运输另一艘残骸的棋盘型大船上。

虽然外形更接近大克对于外空间舰队的幻想，但实际上这些家伙连量产的高级塞壬都干不过，就是单纯的自律型消耗品，倒是看上去羸弱的人形体，一个个都力能扛鼎，手撕鲨鱼，甚至有些碎块，棋盘型拖不动，那些塞壬驱逐舰却能拖走——

但是维持人形只是将部分技术浓缩了而已，其实论造价和实用度，大克并不认为可以竞争得过同样配置的棋盘型，那么塞壬对人形体的“执念”又是为何？

强化对于人类的认同感吗？不见得，很多塞壬从一开始就对人类不抱什么期望。

难不成是未来的人类认为自己的文明从族群主导性到创造力都有可能被塞壬取代，因此把延续文明“痕迹”的希望也寄托了一部分在塞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