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在门后听的大怒,想也不想的走了出来。
她冷面寒霜,咬着牙,嘴角带笑,让人看了不觉煞气凛然。
几个婆子还在眉飞色舞的说呢,猛然瞧见凤姐到了跟前,立刻闭嘴,腿肚子直打颤,连跑的勇气也没有。
凤姐斜眼瞧过去,起头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的,正是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后头起哄的是秦显家的,还有那边何婆子等几个惯会造谣生事的。
“你们好啊!平素我看在你们是家里的老人,又是大太太身边的人,纵然喝酒误事,口出怨言,我就只当没听见。谁料你们越加放肆,打量我真个儿是吃素的佛爷,只会念经不会打人是吧?”
那费婆子仗着身份不同,料想凤姐不会拿她怎么样,因此凑上前笑道:“二奶奶恕罪,我们几个都是刚喝了酒,一时没管住嘴,您就宽心饶过我们这一次,以后再也不敢了!”
凤姐嘲讽道:“你才说心狠,我倒要做一做心狠的事来,方才名副其实。”
费婆子面上僵硬,又道:“好歹看在大太太面上,放过我们,大伙都念奶奶您的恩德!”
凤姐冷笑:“我原也没有恩德给你们,今儿若不拿了你们开刀,让其他人还以为我王熙凤是大奶奶的仁善性子,好惹的!”
费婆子请知没法儿善了,索性笑道:“奶奶说笑了,按理,咱们爷没说错什么,这月的月例银子,咱们太太是短了二两。这是怎么也赖不过去的。”
“放你娘的屁!”
凤姐骂道:“我王熙凤的嫁妆比你们贾家的库都多,还用的着克扣了那点芝麻大小的银子?这是大太太在大老爷面前亲自认了的,每月从她的月例里头匀出二两来,给链二爷补助,这才过了没两天,怎么又忘记了?若是大太太不愿意,只管和我说的,这二两银子也做不得什么。下个月便不扣了就是!用得着指桑骂槐,扣了谁的银子。还有模有样的说我拿了你们那点儿散碎银子放利,我呸!且不说二爷手的明白,就是他没说,你们加起来还没几两月钱放出去一个月也只几分几钱,还不在我王熙凤的眼皮子里。”
秦显家的暗自后悔随着费婆子闹,忙像凤姐求饶道:“二奶奶,刚才那些混账话,都是费婆子一个人讲的,咱们还说她呢,是不是?”
何婆子那些人立刻附和,“是啊,二奶奶,这事儿和我们无关,您就饶过我们吧!”
凤姐指着她,“你以为我听不出你说的话儿是吧?来人!”
一声断喝,从凤姐身后闪出几个健妇。
“给我把费婆子和秦显家的捆起来,扔chaifang里,等我禀过了大太太,再行发落。”
健妇上手就将二人制住。
费婆子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这么些年只有她关人,哪里被人这么羞辱过?
当即骂起凤姐:“你这扫把星,自进了贾家的门,家里头就没好过,现在连公公也瘫了,现在拿我们做法!”
她还在骂,凤姐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那费婆子七荤八素,“给我扒了她的衣裳打二十棍子!”
角门外长夹道里响起一阵凄惨的叫声。
两婆子股上血迹斑斑,被拖走了。
凤姐朝东路院方向冷笑一声,转头就往回走。
这是打狗给主人看。
现在狗打了,就看狗主人想要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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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兼美少女和哥哥(六)费婆子和秦显家的终于还是被关进了柴房。
邢夫人闻讯自然怒气冲天,但她拉不下面子去求凤姐,也不敢和老太太说,只好硬着头皮到王夫人那儿求情。
王夫人将邢夫人迎上炕坐着。
“嫂子,凤丫头这事儿我也是才听说,的确莽撞了些。”
她亲手为邢夫人奉茶。
邢夫人一肚子不满,正要在王夫人面前好好说一场凤姐的坏话,却被这一杯茶堵住了。
她强笑道:“链二奶奶毕竟大户人家出身,瞧不起那些平头百姓,也是有的。赶明儿我就去教训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何必去二奶奶面前丢人现眼?”
王夫人只当作没听见她夹枪带棒的,仍旧好脸色:“什么大户人家,嫂子说笑了。凤丫头从小没了爹,被当成男儿教养长大,说话办事直来直去,不会拐弯儿也是有的。若是心存故意,以我的见识,只怕未必。”
邢夫人嘲讽道:“故意不故意,而今我也顾不上了。人家高高在上,我只不过朝不保夕,何必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我的面子虽然不值钱,但还是要脸的。”
一股幽怨愤懑之气冲口而出。
王夫人安慰道:“嫂子不须如此想,凤丫头有错,我在这人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嫂子多少担待些。而今凤丫头得了老太太看重,便是我……咱们平日也不管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邢夫人惊讶的看着王夫人。
听她话里话外,似乎也有不满?她一时半会也分辨不清,只在心里藏着。
“我是落了平阳的虎,上了砧板的肉,纵然想甩了她的脸子,也无人应和,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是可怜那费婆子年纪大了,又跟了我好些年,当众羞辱打了半死,就是杀人放火也该抵了。”
王夫人心中冷笑,“嫂子放心,我已经让人将费婆子和秦显家的放了。这对她们也算是一个教训了。”
邢夫人随口道:“那就谢了。她们都是些蠢货,连说话都能被人听了墙角去,还能倚靠她们什么?”
王夫人听出味儿来,也不点破,只道:“凤丫头也过了。你毕竟是她婆婆,该指出来的也不应放纵了她。”
邢夫人冷笑,“我哪里能找她的麻烦?她不找我的麻烦,我就阿弥陀佛了!”说着就起了身。
王夫人目无表情的将她送出东小院,回头便吩咐周瑞家的,“你去找凤丫头,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也照着今天的体例处置!这起老婆子最喜无事生非,不重加处置了,如何的了?”
周瑞家的立刻将刚才一幕忘得一干二净,便去给凤姐传话。
荣国府内琐事无法一一尽述。贾链借口读书,也暂时躲在风波之外,有些事情还看不透,急不得。
但有一人却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