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满满的杨格一看娜塔莉亚做的表格就傻眼了,典型的每个字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知道在说什么了,那密密麻麻的数字看起来简直如同读天书。
连人家写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明白,还谈什么指导工作?真是见了鬼了,现在的乌萨斯贵族小姐都是怪物么?说好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呢?
很显然,这又是一位地摊儿文学的受害者,暂且不论乌萨斯贵族在他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德性,不信邪地瞪着电脑屏幕看了半天,杨格同学别说看出什么问题了,他连眼前这份表格究竟是做什么的都没看出来——这也是娜塔莉亚完全按自己的习惯来,归纳总结之前的表格那叫一个乱七八糟,换谁来估计都看不出这是在干嘛。
“杨格先生,这个……有问题么?”得亏杨格包着斗篷,没露出自己快憋成猪肝色的脸,娜塔莉亚还以为是自己的工作出了纰漏,才让他趴着看了半天。
“嗯哼!”实在挑不出毛病的杨格也只能干咳一声,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那什么……我看过了,没有太大的问题,加油好好干,有什么不懂的问我们俩就行。”
“那我就继续工作了?”
“继续,没事儿,不用管我们,你继续,继续,啊哈哈……”
虽然有些古怪,但看起来不是坏人——完全没想到杨格是故意来找茬的,单纯的娜塔莉亚把杨格踢到铁板的反应理解成了某种行为艺术,便转头继续去工作了。
感染者嘛,说不定就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习惯爱好,要多体谅他们才是。
“……杨格那家伙该不会去欺负娜塔莉亚吧?”霜星一路上都在挂念着这事儿,她也是碰到雪怪兄弟时,才想起不能把娜塔莉亚一个人留在办公室,这才临时起意委托给了他们,性格和身材一样稳重敦实的大熊倒是不必多虑,就怕杨格那个跳脱的家伙整出点儿什么新花样来。
但愿娜塔莉亚能坚强一些,别被他们的恶作剧捉弄哭出来。
心中哀叹一声,霜星抬手轻轻叩响了面前的房门:“塔露拉,是我,方便进来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 这是最后一次了
“叶莲娜么?等你很久了,快进来吧,门没锁。”房内的塔露拉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打搅了。”霜星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愤慨的梅菲斯特,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塔露拉,如果只是小孩子告状的话,你自己看着处理就好了,我很忙。”
听到霜星这么说,本就不忿的梅菲斯特,表情瞬间就变得更加屈辱了,然而在自己的女神塔露拉姐姐面前,他却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毕竟,对于自己和霜星之间,究竟谁才是和塔露拉更亲密的那个人,只要不是瞎子,心里多少都还是有点儿逼数的,要知道,就算是在公开场合,塔露拉时不时都会抱着霜星这个其他人都无福消受的人形自走强效制冷空调,试问他梅菲斯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就是梅菲斯特自己,做梦的时候都完全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这可真是鸳鸳相报何时了,鸯在一旁看热闹,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明月——舔狗的人生,怎一个“惨”字了得?
梅菲斯特疯是疯了点儿,但他智商还是没问题的,公开场合下还敢给霜星摆出点儿脸色,三个人私底下会面……只能指望霜星下手时塔露拉可以多少拦着点儿了。
“抱歉,叶莲娜,这件事必须找你不可。”梅菲斯特心里还正犯嘀咕呢,塔露拉就微笑着迎上去,给了霜星一个拥抱。
“好了塔露拉,有话直说吧。”霜星礼节性地回抱了一下塔露拉,然后便将之推开,省得她又抱着自己蹭个没完——两人私下相处时,塔露拉所表现出的亲昵总是让霜星无所适从,虽说霜星也并不讨厌这种橘里橘气的行为,但她总感觉塔露拉抱着自己乱蹭的时候,心里面想着的其实是另一个人,但她又说不好这个人究竟是谁。
“龙门那边出事了,弑君者被抓,现在生死不明!”塔露拉立刻正色道,“现在咱们渗透进去的几千同胞兄弟群龙无首,急需一个新的指挥官带领他们行动。”
“弑君者被抓了?她不是很擅长逃跑么,谁干的?”霜星大为讶异,心说这不应该啊,弑君者那家伙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战斗力也就那么回事儿,始终在和不带牧群的残疾儿童梅菲斯特竞争倒数第一把交椅,但唯独风紧扯呼的本事谁都赶不上,霜星觉得哪怕塔露拉被人给活捉了,弑君者都不应该被活捉。
“根据线报,动手的人是罗德岛的博士,来人自称李云龙,他们直接混进了弑君者和龙门本地势力洽谈的会场,弑君者没来得及展开源石技艺就被抓了。”塔露拉接着说道,“弑君者应该还活着,但是在组织营救她之前,我们的首要任务还是稳住龙门那边的情况,否则弑君者一旦出卖了我们的情报,那几千兄弟就危险了。”
“老李?!”霜星心中一咯噔,连忙仔细观察塔露拉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后,才有些心虚地回应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接手弑君者的工作?可是我……”
“叶莲娜,我知道你这些天一直在为整合运动的事情操劳,但是除你之外,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接下这个担子了。”塔露拉言辞和态度都及其恳切,“令尊不能离开,W完全不值得信任,梅菲斯特和碎骨年纪都还小,我怕他们还无法独挡一面,你剩下的工作可以交给我来做。”
“真的?”听到塔露拉这个就差养花遛鸟的半退休老干部要主动工作,霜星立马就不困了。
“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么?”塔露拉微笑道。
“你无论说什么都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我怎么能猜出来你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霜星没好气地回道,她不止一次被对方这样戏弄过。
“原谅我,叶莲娜,这是最后一次了。”塔露拉笑着摇摇头,抬起手来,并拢食指和中指,微微用力,“啪”的一下戳在了霜星的额头上。
虽然从第一次把辣味糖果分享给对方进行恶作剧开始,就经常被塔露拉反过来用各种真假难辨的玩笑话戏弄,但被戳额头还是头一次,这一下连戳带弹,看似轻飘飘,实则痛感堪比一个全力脑瓜崩,就差戴上朋友去世神器了,霜星一时不察,险些被戳倒在地,顿时有些恼怒:“你搞什么鬼?所以这次还是在开玩笑戏耍我么?”
“不,这次是认真的,稍后我们就可以去你那里交接工作,我会完全按照你的计划展开工作,你大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我还没答应你呢。”
“如果你不答应,那你也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我很了解你,叶莲娜,就像你了解我一样。”
“我曾经以为自己很了解你,但是现在,我认为自己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有戳别人额头的习惯。”霜星轻轻捂着额头被狠戳的位置,这种熟稔的手法绝不会是临时起意,以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她可以肯定,塔露拉的确是一直把自己当成了某个人的替代品,问题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和塔露拉执着于龙门是否有什么关系?
就像她自己说的,越是和塔露拉交流,霜星就愈发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曾经的闺中密友,过去对她的所有认知似乎都只是一层精心布置的伪装。
塔露拉这个女人,一直都在扮演着让他人喜爱的样子,你想要看到她是个什么样,她就会是什么样。
在爱国者面前,她是胸怀寰宇的革命者,是满腔愤慨的反抗者。
在弑君者面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君王,是值得一生效忠的主人。
在梅菲斯特面前,她是永远也舔不到的高冷女神。
在碎骨面前,她是荆棘前路的领航员。
在桀骜的萨卡兹佣兵面前,她是以绝对的暴力镇压一切意见的暴君。
而在自己面前,她又成了亲密的友人,成了一个可靠但却随性的姐姐,一个总让自己头疼,到了关键时刻却又老是不由自主想去依靠她的独特存在。
她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如同维多利亚某位戏剧大师作品中那个经常被拿出来调侃的主角一样,面对一千个人,她就会有一千种面孔,她总是会在与他人相处时,迅速找到让对方最为舒适和亲近的仪态,而这些不同的面貌之前,却又没有丝毫刻意扮演的割裂感。塔露拉很好地拿捏住了这些不同形象中的共通点,让她能够将这些不同形象有机的融合到“塔露拉”这一个载体上,彼此和谐共存,即便同时面对很多人,来回切换各种形象,也不会让其他人产生丝毫不适。
然而剥下这无数伪装之后,她的本来面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是居心叵测的伪善者,还是暗藏鬼胎的投机者,这一点就没人知道了,也没人在乎,既然她能让所有人都看到一个自己最想看到的领导形象,那么又何必在乎她的本来面貌,把这副面具当成她的本来面貌她不香么?又何必去撕开这层遮蔽物,让双方都不舒服呢?
整合运动没人知道她的故事,只知道她似乎和贵族有牵扯,她神通广大人脉极广,但那又如何?整合运动里面,又有几个人不是藏着一身的秘密?
夫妻之间亲子之间兄弟之间尚且保有秘密,更别说朋友之间和上下级之间了,人与人之间毫无保留,在很多时候都未必是一件好事。
只有将对方视为潜在的敌人时,才会想要探知对方隐藏起来的一切秘密,一个人迫切的想要探知他人的隐私,其理由绝不会是“为对方好”,这只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对未知的恐惧,以及急于缓解这种恐惧的情绪而作的掩饰,人不会害怕自己真正信任的人,会产生这种恐惧的唯一原因就是不信任。
名为叶莲娜的少女,已经不再信任自己曾经的闺中密友,不再信任塔露拉这个亦姐亦友的女人,并且急于想知道她隐藏在无数面具之下的那副花花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