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啊亚历克斯,想不到你居然一直都藏身在切城,而我们却擦肩而过。
米莎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弟弟亚历克斯就因为不慎感染了矿石病,而被父亲放弃了,当时的社会环境下,家里如果有亲人感染矿石病,要么就是隐瞒下来,等到暴露那一天,全家一起连坐,都送到北方冻原矿场挖土豆去;要么,就是“大义灭亲”,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家人,主动把感染者交出去,才能换回家里其他人的安全。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已经是切城政府高官的父亲便选择了后者,这也是绝大多数有同样经历的乌萨斯家庭的选择,一个人的死亡换一家人的生存,这笔账并不难算,常人尚且贪生怕死,何况是姐弟俩的父亲?当时这位父亲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可以说是前途远大,又怎么会被这样的污点影响自己的前途?
至于一个家庭就此支离破碎这件事,他是不怎么在乎的,而他可能也从未想过,被自己亲手交给感染者纠察队,本来注定要死在北原矿场里的儿子,居然能机缘巧合地重新跑回切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隐藏起来,并最终向自己这个父亲发起了华丽的叛逆,伙同另一位故人之子,成为了自己生命道路上的终结者。
这样的命运,实在是有些滑稽,却又悲哀得让人笑不出来。
幼年分离,许久不见,米莎其实已经不太能记得弟弟亚历克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当时年级尚小的她,本身也还没觉醒给他人贴性格标签的技能,时间一长,没有核心的记忆自然会变得模糊起来,但即便如此,作为姐姐的责任感还是驱使她来到了危机四伏的切城,去尝试“策反”敢于手刃亲爹的弟弟,挽救一个迷途的灵魂。
整合运动这种糟糕的地方不应该是你的归宿,我一定会救你回头的,亚历克斯!
女孩儿小小的胸膛中,燃烧着一团信仰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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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凯尔希这边紧锣密鼓,加快脚步推进计划的同时,老李也是提前结束了回家探亲的假期,匆匆赶回酒店,继续执行自己的潜伏任务,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又找小虎妞槐琥确认过了,女孩儿只把梅菲斯特的实情通知了他一人,并未告知塔露拉。这事儿细说起来也好笑,塔露拉根本没有手机,入主切城之前在荒原上过的是餐风露宿的苦日子,哪怕是挂羊头卖狗肉,她这个领袖也不能拿个手机在那儿搓玻璃,荒原上也没信号,现在切城破坏成那个样子,能零元购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
故而塔露拉一直都没有配手机,和同伴间联络用的都是保密度更高的军用通讯器,槐琥就算想通知她也通知不到,只能拨打老李留下的电话号码。
所以理论上来讲,塔露拉现在应当还不知道贫民区的变故,除非她还有另外的情报渠道,这个推论让老李安心了不少,他现在就怕塔露拉突然掀桌子,哪怕是乱有乱的章法,敌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你也一样头疼,这涉及一个投入成本的问题,本来一场小规模作战就能解决的问题,最后闹到几万大军对垒,实在是一笔血亏的买卖。
老李自然是不想龙门这边的军事力量被塔露拉一个人拖住脚步的,最好把战斗规模控制在一到两个精锐小分队就能解决的程度,只要不陷入千日防贼的尴尬境地,塔露拉战斗力再强也不至于力撼千军,来上十个八个煌大猫级别的战斗人员,怎么着也能给她拿下了,这样一来,哪怕切城那边的战况不利,好歹还有挽回的机会,所以老李的任务就是保证直到最后时刻,塔露拉的身影都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不然这丫头玩儿一招泥牛入海,那可就难搞了,整座城市都得围着她打转转。
而刚一回酒店,老李就遇到了一个怪人。
他实在不能不注意到这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人,毕竟一派西式装潢风格的酒店大厅里,戳着一个古风古色宛如古装剧里走出来的人,那存在感简直爆表了。
另外就是,这位画风不对的姑娘堵在了电梯门口,虽然酒店有好几个电梯,但进入高级套房楼层的只有一个,和总统套房那边一样,属于VIP客户专用电梯,人家就堵在高级套房电梯门口,却呆站在那儿迟迟不操作,老李本来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横生枝节,目不斜视的等了一会儿,可等了五分钟对方都没动静,这还能等?
急脾气的老李可没太好的耐性,这便冲女子的背景说道:“嘿,我说这位女同志,你要是不上楼,能不能麻烦你给电梯口让一让,咱还要回去呢。”
“呃……抱歉,吾久居深山,实在是不懂这些器械的操纵之法,先生若不介意,可否捎吾一程?”被老李点破,女子带着稍显尴尬的表情回转过身,说话时语气措辞都十分古朴,配合那一身打扮,好似真的从古代穿越而来一般,让人感觉她面对一个电梯一筹莫展也是很正常的。
女子的面貌给老李的第一感觉,就是惊艳,仿佛当年重伤进医院,第一眼看到小田儿时的感觉,到也不是说他又又又一见钟情,准备背叛凯婆娘的柴米油盐去追逐罗曼蒂克了,这种惊艳,单纯就是审美疲劳以后,看到特立独行鹤立鸡群之物的必然反应。泰拉大地上不缺漂亮姑娘,漂亮的风格则各有千秋,你要真说眼前的女子漂亮到天上有地上无,那倒也不至于,但她身上那种宛如出尘白莲一般清雅的气质,却是老李两辈子都不曾见过的。
女子身量极高,貌似比煌和惊蛰她们这些女性第一梯队还要高一些,人又极其瘦削,一身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干净雪白的素衣雪裳,把本就不甚乐观的身材遮掩的更加单薄了,整个人仿佛风吹就倒,负手而立的站姿却又稳如苍松,实在是有些矛盾。女子的肤色很白,但不同于拉狗子和华法琳那种仿佛打了蜡的惨白,而是正常的缺乏血色的苍白,眉毛头发也是素雪般的白,一头快要垂到膝弯的长发自然披散着,只在右边鬓间有两个发旋,旋中各有一个银色尖状物,说不好是装饰还是犄角。
虽然大体一瞧是个病秧子类型,可细细观之,一双微阖的丹凤瞳神采奕奕,隐有不怒自威之相,又哪里有半分病态可言?女子一身素白,肤白、发白、衣更白,连一双瞳仁都是淡淡的浅银色,比霜星那灰色眼瞳色相更浅,唯有眉心一枚朱砂印,似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文字,以及手中一串黑色木栾子念珠,是全身上下唯二的异色。
“哎哟,这位女同志,你难不成是个出家人?”虽然打扮不像尼姑,但手中拨转念珠的动作味儿却很正,加上自带的气场,老李觉得她应该是个得道高僧。
虽然老李自己是党员,原则上不能信教,他自己也不信神神鬼鬼的东西,但终究农村出身,对高僧啊、道长啊这类角色还是比较有好感的,只要不是江湖骗子就行。
而女子这清雅的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骗子——骗子哪有连电梯都不会用的?
“非也非也,吾虽欲出家潜修,奈何师门不纳女弟子,如今也只是一介带发修行的居士罢了。”女子苦笑着摇摇头,“我佛讲究缘法二字,吾观先生气度绝非常人,想来必将有一番大作为,今日能在此相遇,想来也是一段善缘,吾师承大炎云渡寺,承蒙师尊不弃,得赐法号【峨眉】,不知这位先生又该如何称呼?”
“嗨,你这夸的咱都不好意思了,咱姓李,大名李云龙,想怎么称呼都随你,嫌麻烦叫老李就成。”女子开口一顿马屁,老李当即就被拍得有些飘飘然了。
“哈哈哈,李先生甚是豪爽,今日偶遇却似一见如故,吾果真没有看错人。”女子发出一串笑声,竟然透出几分男性的豪迈气度来,搭配她那病秧子似的体格,却又丝毫不让人感觉违和,气质这个东西,实在是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下山能得贵人相助,实乃幸事,亦是善缘,还望李先生原谅吾之愚钝,请吧。”
女子这便侧身一步,让开了前往电梯的通道。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世界真小
和尚这个职业,老李见过的很多,三里一村五里一乡,大大小小的寺院道观并不鲜见,道士大多充当了赤脚医生的角色,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找不到靠谱的大夫就去找道士,而和尚嘛,大抵都是婚丧嫁娶红白事时请来做个法事,讨个彩头,以求吉祥如意。
老李见过的和尚里,既有面对鬼子的刺刀都面不改色,誓死保护寺院里躲避的乡亲父老的大德高僧,也有假借慈悲之名鱼肉乡里,鬼子一来秒变带路党的软骨头二鬼子,更有许多假和尚,原是土匪流寇溃兵之流,剃了头寻口饭吃,吃饱了就开始作恶。当然还有魏和尚这憨憨,咱老李过命的兄弟,酒肉不忌,是个花和尚,经是不会念的,因为这狗日的也不识字,师父教念经的时候他就打瞌睡,扫了几年地只学会一身功夫。
就连他李云龙的三脚猫功夫,也是个貌似以前当过和尚的老汉教的,至于居士,老李就更熟悉了,那些地主高官家的老太太,多的是信佛的,不过大抵都是假信佛真修罗,三分慈悲没学到,七分恶相倒是学了个根深蒂固。就连鬼子和尚他都见过,当初导致他被一撸到底的几个鬼子俘虏里,貌似就有个佛教徒,临枪毙前还在那儿叨咕叨咕念经呢,具体念的是啥,叽里咕噜的老李也听不明白,他只默认既是真慈悲,手里就别拿刀。
所以对于信什么教,老李是没意见的,关键还是看行为,不过他也承认因为个人原因,比如说魏和尚,他对僧人天然好感度较高——鬼子和尚除外。
眼前这位女居士倒是没带刀,她连行李都没带,不过在她也走进VIP电梯时,老李还是有点儿疑惑的,虽然他是吃了软饭,但还不至于不知道这边住一晚要多少钱。
龙门币具体有多强的购买力老李不知道,反正那天开房他还是瞅了眼价目表的,最低级的房间住一晚,一颗香瓜手雷的价格打不住,至于高级套房……老李估摸着住一晚上的钱买两挺机关枪可能都够用了,实在是十分的布尔乔亚,倒也不是说修佛者不能享受,问题是这个女居士她看起来压根儿就没钱啊。
那一身素雪白裳,远看还行,近处一瞅就是粗麻布,纺织技术肉眼可见的粗糙,而手中那串念珠,连穿珠的绳子都旧到随时可能断掉,比老李见过的出家和尚都穷。
人家身上唯一可能值点儿钱的,大概就是右边鬓角那两个小尖尖,看着像银子的,不过老李怀疑那八成是人家的犄角,摘不下来。
“俱是家中安排罢了,于吾本意,有一方阴蔽遮风挡雪,便可堪歇息,奈何长辈心意,不好拂逆,乡野之人闹了笑话,让李先生见笑了。”老李还在那儿闲的没事儿瞎琢磨呢,女居士却突然开口爽朗地说道,显然他李云龙一贯藏不住心思,有心事儿爱写到脸上,又被人家给瞧出来了。
“咳……”老李尴尬地咳嗽一声,“看来大师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咱老李倒是穷人出身,泥腿子一个,结果认识的都是贵人,能住在这儿也都是沾了别人的光。”
“大师不敢当,吾在家修行,未曾受戒,如此称呼实乃折煞,吾与李先生有缘,今日便交个朋友,您若不弃,唤吾【峨眉】即可。”女居士落落大方地回道,“吾却是出自富贵人家,不言大富大贵,倒也衣食无忧,然吾一心向佛,早已修行多年,尘世荣华,已是与吾再无瓜葛,吾之一身,仅此一席布衣,百八念珠罢了。”
“成,那咱就交个朋友,峨眉是吧?咱记住了。”老李呵呵一乐,女子看着不像什么坏人,交朋友就交朋友,反正萍水相逢,权当排队时候与路人闲聊消磨时间,过后各奔东西,谁也就不认识谁了,“那峨眉大师……不对,不叫大师,怪我怪我,那峨眉姑娘来龙门是干啥的?要是有咱老李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吾前来龙门,所为两事,其一,便是寻一旧友,可能还真需劳驾李先生一番,如您之见,吾身无长物,这些精巧器械,吾久居深山,也不甚精通,吾与旧友已分别十数载有余,只有他处问讯而来的电话,若不介意,还请李先生帮吾打一电话,寻得旧友,吾当拜谢。”女子一直很从容的神色透出些为难,看来是不太喜欢欠人情。
“嗨,打个电话而已,小事一桩,什么谢不谢的?你不累,我都累得慌。”这确实不是啥麻烦事儿,老李直接就拿出了手机,“说吧,号码多少,咱帮你打。”
女子说了一串数字,确实是个手机号,老李还不知道什么电话诈骗的套路,不疑有他,就直接拨了出去。
罗德岛病房。
险些停不下来的大电音寺公务员惊蛰小姐趴在病床上,一脸气闷之色,也说不好是生理原因,还是心理原因,不过一直趴在床上,胸前还有一对浮夸的胸大肌,哪怕床垫很软,呼吸也确实不是很顺畅,而心情则更为糟糕,本来她都能下地稍微活动活动,舒缓一下久卧病床的僵硬筋骨,结果因为某位看护人员作死犯蠢玩忽职守的行为,搞了个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只能老老实实趴回床上,这下连扭扭身子都难了,就很气。
只要稍微有点儿动作,不慎扭伤的小蛮腰就一阵酸爽,而罪魁祸首却趴在床边,口水横流,睡得正香,看着那张傻脸,惊蛰都感觉跟她置气就是自己输了。
惊蛰啊惊蛰,你个蠢蛋真是何苦来哉,脑子有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