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这个厉害了啊!”煌从一处隐蔽物后跳了出来,她和惊蛰一路追来,本是想看惊蛰找年算账的热闹,结果藏在旁边看完一场酣战,听到年说自己是神明后,惊蛰就可耻的怂了,煌在旁边儿怎么怂恿她都不出头,倒也不是害怕,就是有点儿……感觉像是做了错事不敢面对老师家长那种样子。
看到年开始整大活儿,藏不住的煌就主动跳了出来,反正这神明也挺友好的。
年没有回话,而是像捏泥胚子一样折腾铁胚,就那么随手捏了捏,铁胚定型倒是姑且还可以理解,但顺便连表面抛光都搞定就很生艹了,热处理更是完全没有,铁胚被她捏成了五把剑,其中四把两两对称,两长两短,另外一把完全不像剑了,共同点就是都有卡榫似的结构。剑体成型便光速冷却,年又挥手招来赤霄,把五柄剑按照顺序拼接在了赤霄身上,最后组成了一把足足大了两号,充满现代科技感,已然变成门板的银色赤霄,而赤霄本身的赤红剑刃已经彻底看不到了。
要说那是剑,未免也太大了,巨大,宽厚,沉重,简直就是铁块!
“嘿!”年随手挥了一下,充满沉重感的呼啸风声让众人都不由得后退一步,“赤霄是屠龙剑,你又是为了对付你姐姐,那这把剑,就叫【斩龙】好了,接着!”
第四百零七章 再见了,舅舅,还有我的懦弱!
“接着!”年奋力一甩,少说百十公斤的铁疙瘩就呼啸飞旋着向龙警察飞去,那架势仿佛要把后者当场砸成小饼饼,吓得女孩儿愣是没敢伸手去接。
一是赤霄出鞘暴走的阴影过于强烈,二就是听这坨铁疙瘩的呼啸声,她觉得整个近卫局应该只有星熊能接下这一剑。
——你确定不是想要干脆砸死我么?
好在龙警察旁边还戳着峨眉,眼看龙警察不敢接,便跨前一步,素手一扬,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以柔化刚卸掉了巨剑的冲力,将之倒插进了地面之中。
而剑柄的位置正正好就对着龙警察,后者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峨眉善解人意的笑容。
少女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往日练习剑术时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历历在目,她的确是正义超人无敌铁娘子,坚强又靠谱的陈晖洁,但这不代表她是不知道疼痛不畏惧死亡的憨憨,被刀砍了她也一样会感觉疼,莫名其妙被砍了不止会疼,也一样会怕,赤霄这鬼玩意儿每一次出剑能不能对敌人造成生命威胁不好说,但确确实实每次都会对自己造成生命威胁,回鞘不及时轻则受伤重则躺平,这么多年玩儿下来,求一下龙警察的心理阴影面积。
这根本就是无穷大好么?
把这么个破玩意儿草率地发给亲侄女儿使用,也不知道魏彦吾那颗脑子是怎么想的,要说宝剑锋从磨砺出,可这做派怎么看都像是要以至亲之血祭剑的节奏。
所以不怪往日莽得一匹的龙警察这时候居然怂了,面对这么一把邪门儿武器,要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那她怕不是个机器人吧?
“拔出此剑吧,陈晖洁,这是你的命运!”年摇着自己的小扇子,一脸促狭地在旁边煽风点火。
“呼~~!”龙警察长舒一口浊气,没有去问代价是什么这种傻话,非要说的话,之前那顿暴揍大概就是代价了吧?如果还要有,那无外乎就是自己的性命,人家虽然明显是在开玩笑,但至少有一句话没事有说错,这是自己的命运,从自己决定从舅舅那里接下赤宵剑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的命运,或者还要更早一些……
也许就像姐姐说的那样,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着特殊的血液,从自己降生那一刻起,有些命运便已经注定了,包括继承赤霄剑,以及今天姐妹二人的对立。
而这命运,只能由自己来背负,就像这柄远比以前更加沉重的赤霄剑!
也许这次麻烦过后,自己真的该离开龙门,离开舅舅羽翼的庇护,去往其他地方看看了,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残酷的大地,把姐姐她摧残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命运抉择,那我便如你所愿,成为超越命运之人吧,姐姐!
龙警察眼神一清,一直以来,她身上都背负了太多东西,从小到大,她那颗脑袋里所思考的东西似乎都远超她的年龄应有的水平,直到现在,与他同龄的女孩儿或是正在享受亲昵的热恋,或是在享受自由自在的青春,哪怕是沉溺于消费主义的陷阱,乃至于与她一样艰苦奋斗事业有成的,都要比她活得轻松很多,自在很多。
她也会休假,会在休息日玩儿人间蒸发,跑得除了打电话之外谁都找不到,也会去逛街购物,挑选自己喜欢的漂亮小裙子,塞满整个衣柜,下班的时候自己穿起来照镜子臭美,甚至也会化妆,而且技术极好,只要有需要,她就会毫不介意破坏自己职场铁娘子的人设,给自己涂脂抹粉打扮得漂漂亮亮。然而在旁人看来,她这些所谓的“爱好”与她本人是严重割裂的,她去做这些事,不像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而像是“自己这种女孩儿就该这样做,所以才去做,而且要做得完美”,依然在工作。
你可以说这是因为她陈晖洁公私分明,公是公私是私,绝不互相干扰,不把工作时的情绪带入私生活,也不让私生活的惫懒影响工作,可是这现实么?
哪怕公私分明如凯尔希,为了大计可以把特雷西娅的仇恨都暂时搁置,一个人品味苦果,也难以在工作中彻底排除自己的个人情绪,她这种看淡世态炎凉的年纪,情绪要比龙警察这样正当年的二愣子清平很多,可是生气了也会骂人,也会对自己讨厌的家伙阴阳怪气,哪怕这不会影响她的最终决策,但发泄情绪却是无法避免的。
能够真正意义上做到公私分明的,大概就只有机器人了吧?
她陈晖洁是机器人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种生活模式其实很诡异,她不聋也不瞎,也不是天然蠢,知道不少警员其实都把自己这种表现当做都市怪谈一般来对待,哪怕她高高在上不体察民情,身边可还戳着个诗怀雅呢,两人对喷龙门粗口的时候可一向是打人就打脸骂人就揭短的,所以她很清楚自己在常人眼中有多么古怪。
可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维持这样古怪的生活,非要说个原因的话,也许是因为……逃避?
买漂亮小裙子快乐么?其实她不太明白,镜子里的自己的确很漂亮,可那一衣柜昂贵的衣服其实都没穿过几次,乃至标签都还挂着,只是自我满足,或许也很快乐吧?
休假摸鱼轻松么?其实她也说不好,和星熊诗怀雅没有约定的话,她就会人间蒸发,赖好伪装一下便跑去蹦迪,把自己折腾的大汗淋漓,这也许也能算是一种放松?
可能就像别人议论的那样,自己之所以做这些,不是因为“想做”,而只是因为“应该这么做”。
迷茫么?
龙警察很想说自己从不迷茫,但她却只能承认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迷茫得要死。
从小到大,自己似乎就没什么靠谱的目标,稀里糊涂就生出自杀的念头,中二年纪莫名其妙彻底与亲生父亲决裂,高中毕业不服从舅舅的安排,拗着性子跑去皇家近卫学院,毕业加入近卫局,整天就是打击小偷小摸,了不起顶天了也就是应付杀人放火,她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想要贯彻的正义,某一天似乎无迹可寻,却又好像早有此意一般萌生出改变贫民区的想法,可实际上也就是喊喊口号,手上做的还是打击小偷小摸违法犯罪那一套,近卫局的日常日复一日,几年下来贫民区也没脱贫致富。
这样的人生轨迹,岂止是迷茫,简直是迷惑,女孩儿自己有时候都在想,要是未来有幸,得到名垂史册著书立传的机会,面对这种迷惑人生,修史者怕是都无从下笔。
说到底,这种凭着一股蛮劲儿莽到东莽到西,莽了一辈子到结局还只是在莽的家伙,根本也不可能名垂史册吧?
而从现在开始,她不想再这么迷茫下去了。
她不想服从舅舅的安排,积累政治资本方便将来继承龙门,也不想服从凯尔希的安排,只是作为万一情况下的备用方案,和小兔子等着上场对付姐姐,她会走上战场去面对塔露拉,但不会再有什么特殊的理由,她不想再说为了守护龙门之类的漂亮话,也不愿意当一个无计可施之后,扔出来死马当成活马医,能拖延时间就算赢的备胎。
她应该站出来,她也一定要站出来,站出来,去直面塔露拉,这是自己应当背负的命运,塔露拉是自己的姐姐,如果自己不去打败她,还要指望谁来代劳?
没有人可以代劳,自己要直面这命运,然后超越这命运的束缚!
自己要去面对塔露拉,要亲口质问她,搞清楚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屠城不眨眼的恶魔,然后带着同样的疑问,去审视整个泰拉大地,寻求自己想要的答案!
该从庇护的羽翼下走出来,真正的长大了,陈晖洁!
女孩儿伸出手,握住了让自己依靠着,却又一直被自己惧怕着的剑柄,她想要依靠,依靠这份力量,却也在畏惧,畏惧这份责任,但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了。
背负一切,然后去改变一切!
——再见了,舅舅,还有我的懦弱。
“哦呀?”年用折扇掩住小嘴,双眼微眯,双眸中难掩压抑之色,刚才她也就是随口一说,台词是从某部烂片里看来的,可从没想过这样就能打开龙警察的心结。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合,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警察最近就在纠结这些问题,年随口一句无心之言,对她而言,却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于女孩儿而言,这大概就是属于她的第一腿动力吧——人啊,有时候钻进了牛角尖,还真就得需要别人来踹一踹,才能拨云见日,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