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婆娘真是一天赛一天的活泼，算是压制本性太久以后的强势反弹么？

老李早就意识到，凯尔希的本性根本就不像她表现的那样严肃认真，那种仿佛面部肌肉神经坏死的做派，其实算是一种社交性的伪装，每个人都会有这种伪装，是自然而然就会展现给外人的，就像他李云龙去撩小田儿的时候，即便完全没有刻意去Duang特技，也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儿，结果结婚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在家一个样，出门一个样，朋友面前一个样，师长面前一个样……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用途不同的面具，这些面具的切换根本不需要什么演技培训，只不过大多数人的面具更倾向于变得友善，这有利于人际交往，凯尔希则是反向操作，原本脾气性格就不太好的她干脆自我封闭，变成了一个生人勿进横眉冷脸的超级谜语人。

老李不清楚导致这婆娘自我封闭的原因，也许是见过了太多生离死别人间悲苦，让这个本质如名字一般脆弱的女人不愿再轻易流露心中情感，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以绝对冷漠无情的姿态看待世间一切，如同一个游戏人间的旁观者，如此便不会再被一遍遍的刺穿心房，即便面对阿米娅，她也只有浅浅的微笑。

至于这老娘们儿现在越来越欢脱的表现……二营长的意大利炮了解一下，什么心防轰不开？不仅给你轰开，还要给你轰成稀碎，轰得再也粘不起来。

老猞猁本来就和白兔子是同一种性格，正经起来比谁都正经，自尊心极强，遇事容易想不开钻牛角尖儿，但在这份正经之下却又极为调皮，仿佛是为了对冲掉过分紧绷的神经带来的心理压力一般，这种性格本就存着自我压抑的一面，老猞猁又在自我压抑的一面上加了砝码，现在平衡的天秤被一下掀翻，难免时不时放飞自我。

“咳咳……”似乎意识到了老李不怀好意的眼神，惊觉自己似乎有点儿太过放飞，凯尔希连忙干咳一声，重新上线表情管理系统，嘴角眉梢的角度稍微调整一下，整张脸就显得坚硬冰冷起来，“对能源枢纽动手，基本不存在硬件方面的问题，那么最大的意外情况就只有两个，第一，便是我们在前往破坏能源枢纽时，有可能遭遇敌人部队的阻击，第二，便是我们引爆了少量能源枢纽之后，并没有取得预期效果，除此之外，其他的应该都只是小问题了。”

“你这婆娘既然敢说，应该已经有想法了吧？”老李知道凯尔希的脾气，没有万全把握的计划，她不会说，现在卖关子，只是习惯性的谜语人吊胃口而已。

“第一点，塔露拉这些天一直被拖在龙门，即便有联系切城的手段，多半也没能力进行详细的战术布置，与她离心离德的乌萨斯军也未必会完全听从她的指挥，更是不太可能把有限的兵力拿去防守价值不大的能源枢纽，但整合运动并非纪律严苛的军事集团，散兵游勇至今还在四处游荡，以搜寻隐藏的幸存者为乐，而如果我是幸存者，移动都市复杂的地下结构会是最好的藏身地点，我们要动能源枢纽，遭遇伏击的几率不大，但却很可能撞上这些游荡者。”

“对罗德岛的精英小队来说，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应该不难对付吧？”有百人冲杀万人包围圈的先例，霜星对罗德岛干员的战斗力很有信心。

“是这样没错，这种散兵游勇对我们威胁不大，很轻松就能解决，但解决他们需要时间，无论歼灭还是绕开，都会拖慢我们的行动速度，而罗德岛人数有限，这次行动凶险非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我们也只能派出精锐干员，最多不过几十人，稍微拖延一点时间，结果可能都会很严重。”

“所以……？”

“所以，我们的行动将局限于中央城区，尤其是中央塔附近，这一带由塔露拉的亲卫队控制，应当不会有太多游荡者，而在这之前，我们的队伍需要先潜入到中央城区附近，这需要你们的配合。”凯尔希看向霜星。

“这没有问题，之后我会安排送来一批整合运动的装备，然后调整一下巡逻时间，给你们提供一个进入切城的缺口。”霜星点点头，目前除了中央城区，游击队已经全面控制了切城，战地医院依然需要每天运送物资，只不过整合运动终究是个混乱的组织，难保还会有隐藏的眼线，所以她还不能明着放人进来。

“好，那么第二点，我们的最终目标就是不让萨卡兹佣兵靠近中央城区，也可能包括碎骨的部队，只要引爆几个中央城区的能源枢纽，就能吓住他们，但这并不百分之百可靠，如果有人意识到这样的威力根本不能炸毁整座城市，并且能稳住局面，我们的努力就会功亏一篑，所以，我的想法是，把W他们给放回去。”

“是了！”听凯尔希这么一说，霜星眼前一亮，“W是以治疗伤势的名义来找我们的，目前还没有公开投诚，碎骨虽然知道了这些，但整合运动和萨卡兹佣兵之间本身不会互通有无，佣兵们对此仍旧一无所知，可以让W他们在行动时散步恐慌情绪……对了，还可以启动W的后手，炸掉中央塔，这个威力应该足够有迷惑性了。”

“炸掉中央塔？”凯尔希还不知道这件事。

“是W的主意，目的是不让敌人有机会召唤乌萨斯军团支援，现在看来，似乎可以一举两得，不妨一试。”

“很好，那蟑螂还算有点儿用，炸掉中央塔，我们用无人机布设通讯网，可以取得对敌人的通讯优势。”

“那这样一来，最后的问题也解决了。”

霜星和凯尔希讨论的激烈，老李全程不说话，但却双眼放光，以极高的效率和敏锐度从谈话中提取有效信息，对于如何在移动都市中作战，他是一个彻底的外行，更是从来没见过无人机之类的新鲜玩意儿，他要先把这些全新的知识纳入自己的战术理论体系之中，才能凌驾于泰拉之上，一声“炮来”，再入陆地军神之境。

对于老李的沉默和乖顺，凯尔希也很意外，时不时就偷瞄一眼，老李不说话，任由她随意发挥，她还挺不习惯的，不过因为说得比较爽，也就没花多余心思往深处想。

“早露，把我们刚才谈的整理成文档！”谈话结束，霜星长舒一口气，给小跟班下了命令，又转向凯尔希，“嫂子，我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

“把我哥借我一段时间，我有些话想跟他说。”知道凯尔希心中其实很“提防”自己，所以霜星主动展现诚意，露出了讨好的神色。

“嗯？”老李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家妹子是要搞什么把戏。

“这种事情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你当我是什么人？”凯尔希挑挑眉，心说这白兔子上次见面还是个老实孩子，这才几天功夫就奸诈了许多，也不知跟谁学的，自己要是不答应，就会显得控制欲太强，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其实已经让自己吃了个暗亏，偏偏还不能发作，“你们聊你们的，我和她们复盘一下计划，看看还有没有疏漏。”

“哥，走吧，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凯尔希招呼临光阿米娅等人和自己一起复盘计划，霜星便要和老李一起离开。

“有啥话不能在这儿说的？”老李不喜欢藏着掖着。

“你跟我走就是了！”霜星卷起斗篷在手上缠了几层，用来隔绝致命的低温，然后硬是把老李给推走了。

见白兔子如此执着，老李无奈地撇撇嘴，也只能跟她一起走，女孩儿一路无言，一直带着老李走到了罗德岛的甲板上，迎着温暖的夕阳，才长舒一口气。

“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你今晚干脆住我这儿得了。”夕阳的辉光让老李眯了眯眼睛，“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是我爸的事情。”和凯尔希讨论时还兴高采烈，现在的霜星却一脸怅然若失，“我不知道该跟谁说，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老哥你了。”

“你爹又怎么了？”老李和霜星关系虽好，和爱国者之间确实没什么交流，属实各论各的，完全不了解老闷葫芦的为人和性格。

“还不是塔露拉的事情？我记得有跟你说过的吧，虽然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在我爸心里，其实是把她当成女儿以及继承人的，这一点连我都比不上。”

“明白了，你爹现在气不顺？”老李以己度人，要是凛冬也学着塔露拉黑化一下，他觉得自己也得暴跳如雷，可能比阿米娅黑化了还要哀痛。

不是他对阿米娅的关心不如凛冬，女儿是女儿，继承人是继承人，这两者可以重叠，但如果分开，寄托在两者身上的感情就是完全不同的，女儿出了事情，感觉到的只会是纯正的悲伤，可要是继承人出了事情，除了悲伤之外，还会有后继无人的意难平。

“只是气不顺倒还好了，那个老顽固，偏偏在这种时候钻了牛角尖。”爱国者已经不仅仅是伤心悲愤，那得叫心态崩了，想到老爹现在极度危险的精神状态，霜星就是一阵头大，出发之前的父女谈心似乎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把家事拿出来找老李商量，“他这一辈子过得实在太苦太累了，相比于他身上所背负的痛苦，我这个女儿所能起到的慰藉作用实在有限，根本没办法抵消命运带给他的苦难，我害怕……我现在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他会去主动寻死，他是个骄傲的战士，也是个殉道者，在他心中，尊严和骄傲的分量远大于生命，现在塔露拉的堕落和背叛……哥你能理解么？”

老李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他也是为了信仰而死，如何不能理解爱国者的心态？只不过在他看来，爱国者所坚信的东西，委实有些不值得。

但究竟值不值得，终究还是要看坚信者本人的想法，外人的置喙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明亮的眼神

“哥你听说过萨卡兹人的预言么？”轻轻倚靠在甲板栏杆上，任由冰霜蔓延，渐渐把自己和栏杆冻在一起，霜星怅然地问道。

老李点点头，第一次听说萨卡兹魔王一事时，凯婆娘有顺嘴提过一句预言的事，他的记性不算差，姑且还记得萨卡兹人的预言貌似不单纯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把戏。

“我听一位老巫师说过，萨卡兹人的预言拥有特殊的力量，虽然不一定完全准确，但最后往往都会以特殊的方式实现，我一直是不太相信的，但我爸却始终对这一点坚信不疑。”霜星长叹一声，在这个问题上，父女俩磨合了十几年都没磨合到一起去，反而还成为了父女关系彻底闹僵的导火索，“他这个人非常矛盾，一方面笃信预言中昭示的命运，一方面却又在拼尽全力的反抗命运，可是他的每一次努力，却似乎又都在无形中印证了预言的内容，搞得我都要相信预言了。”

“哥，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霜星看向老李，双眼中蓄着水光，战场无敌的雪怪公主此刻却无比得脆弱，“他一辈子都在反抗命运，但每一次的挣扎都落下一个满身伤痕的结局，他这一辈子太苦了，这个世界对他太过不公平，他应该活下去，我希望他能活下去，我们好不容易看到了明天的曙光，我想要让他活着，让他活到看见曙光的那一天，活到他可以解甲归田，安然养老的那一天，而不是在曙光降临之前，倒在最后一次与命运抗争的战斗中，哥，你能帮我出个主意么？”

“我要是有主意，咱俩还能见面？”老李咧了咧嘴，看上去既像哭又像笑，与命运抗争这事儿他没干过，但他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信仰而死的。

要是他能想出不负如来不负卿的两全之法，他也就不会来到这个世界，更不会和霜星结为兄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