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凯尔希未遂，W恶劣地勾起嘴角，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手中的手术刀转了个花就要藏起来，但却被凯尔希劈手夺下。

“手术刀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让你玩儿的。”凯尔希习惯性地想把手术刀收回口袋，手往下一伸，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没有那件儿比管仓库的常师长那小口袋还能装的白大褂了，只能把刀子握在手里，看着还有点儿怪尴尬的，“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跟你瞎掰扯，最多给你十分钟！”

“啧啧啧，我该说真不愧是狗男女么？这才把他接回去几天啊，你说话的口吻已经和那混蛋一模一样了。”蟑螂精摇着头阴阳怪气道。

“有么？”凯尔希还没什么自觉。

“拜托你自己想想好吧，你以前说话哪有这么直截了当的？”W清了清嗓子，“要换你以前，你肯定是这么说的：‘我完全知晓你的想法，但我必须提醒你，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用于沉湎过去，接下来的事务……’TM的太能绕了，我模仿不来，还是你现在这样让人舒服点儿，以后继续保持啊！”

“少废话，赶紧说正事！”凯尔希表示你想让我保持，那我就保持给你看，“你要再不说我就走了，懒得跟你在这里多费口舌！”

“哟哟哟，连脾气也越来越像了，以前你基本都不会生气的。”

“老娘本来就这脾气，以前那是懒得跟你计较！”

“那现在怎么就愿意跟我计较了呢？”

“因为我发现总有些人给脸不要脸，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点儿洪水就泛滥，给个破筐她就敢趴在里头下蛋，跟这种人还是直接说脏话比较好，你觉得呢？”

“你这死老太婆……”作为趴在破筐里下蛋的那个人，被损了一顿的W有点儿咬牙切齿，“好吧，我跟你明说了，特雷西娅殿下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冷处理？”

“那你打算怎么办？把他吊起来，扒皮拆骨，千刀万剐，曝尸三天，挫骨扬灰，要不绑到我的实验室去做活体实验（老李喷嚏连天），这样你可满意否？”凯尔希这一开口，狠毒劲儿连W都为之咋舌，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是杀父仇人呢……不过好像也没错的样子，和特雷西娅关系好的，哪个跟【博士】没仇。

“你要是能舍得，我没意见！”其实W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要没有这纠结劲儿，她也不会把凯尔希专门叫过来开会，自己提刀子就上了。

——既然凯尔希提出了一个貌似很爽很解恨的处理方案，W就果断把决策权推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我舍不得，这么说你满意了吧？”凯尔希翻了个白眼儿。

“切，奸夫银妇！”没得到预期的结果，W只能用骂街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自己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光试图绑架别人和推卸责任，又想占好处又不想背黑锅，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三年不见，你的无耻之处倒是从一而终！”

“是啊，我就无耻怎么了？这年头，要脸没钱，要钱没脸，没钱就没命，没脸还能活着，我就不要脸了怎么着？”W破罐子破摔，她本来就不是要脸的人，要脸也干不了佣兵这行，“老娘豁出这张脸不要，也得提醒你这老妖婆一句，特雷西娅殿下尸骨未寒，你就和杀人凶手搞在了一起，你觉得自己对得起殿下的在天之灵么？”

“对得起如何？对不起又如何？你该不会以为人死之后，真的有灵魂升天这回事儿吧？”估摸着和W得有一阵子掰扯了，凯尔希借着Mon3tr的微光左右看了看，找到帐篷里临时照明的拉绳，点亮了灯光，然后拉过椅子坐下，“来，别站着了，坐下聊，咱们好！好！聊！聊！”

面对凯尔希的虎式微笑，W嘴上不饶人，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怂，便乖乖坐下了：“人死之后有没有在天之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这是在自欺欺人！”

“你愿意怎么想是你的自由，我就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能确定特雷西娅就是他杀的么？”

“不是他，还能有谁？”W抿了抿嘴，事到如今，最开始的愤怒和不理智消退之后，她心里也明白当年的事情有太多蹊跷，所有证据都指向【博士】，但偏偏最后又无法形成证据闭环，缺少最关键的一块儿碎片，这件事就不能完全定性，“就算不是他亲自下手，也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策划了整件事！”

“这都只是你的猜测，而我要的是证据，我也觉得他就是最大嫌疑人，当时所有知情人都这么觉得，但证据不这么认为！”

“我才不管什么狗屁证据！”

“那你要管什么，你觉得他是凶手，就可以给他定罪了？那我也觉得你是凶手，我现在就剁了你，你愿意么？”

“你这老妖婆就是无脑护短！”

“我只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秩序是相对的，如果你不用遵守秩序的方式对待别人，就不要指望别人用遵守秩序的方式来对待你，以这样的方式为特雷西娅报仇或许是众望所归，但结果就是彻底打破了秩序的底线，所有人都可以凭借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给他人定罪并处以极刑，这样彻底的混乱你认为是特雷西娅想看到的么？”

“事情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只有提到特雷西娅的时候，W才会冷静下来动脑子思考，但她嘴上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很遗憾，事情就是这么严重，打破底线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就像从山顶滚落的雪球，一旦开始，就只会越滚越大，直到摧毁山脚下的村庄之前，都不会停下。”

“就算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和你跟他搞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都觉得这其中没有关系，那我找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

“第二个问题！”噎死了W的凯尔希果断抢白，“你觉得我们现在杀了他，特雷西娅就能回来么？”

“所以呢？你要告诉我斯人已逝，故人不在，应该更珍惜眼前人么？”W这次倒是机灵了，凯尔希问题一出来，她就猜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和他又没什么交情，就算非要让我挑个人珍惜，那我也宁愿珍惜你，和他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他死，别的都是扯淡！”

“我谢谢你啊！”听到W要珍惜自己，凯尔希一脸冷漠地表示十分感动，“看来太多道理我也和你说不进去，我还是那句话，上次来开会的时候我也说过了，我能理解你对特雷西娅的感情，但无论是你还是我，以及所有特雷西娅的追随者，我们都必须承认的一点就是，作为一个理想家，特雷西娅拥有能匹配一切赞美之词的品质，但她并不能之作为一个理想家而存在，作为一个政治家，作为一个政治实体的领导人，她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严重不合格的！”

“殿下不合格又怎么样？她至少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混蛋政客都优秀得多，也比那个狗屁摄政王优秀得多，优秀得让他们所有人都望尘莫及，殿下不完美，你的狗男人就完美了么？”W已经纯粹是在无理取闹了，听她这么说，凯尔希了然地点点头。

这蟑螂精其实已经意识到单纯的复仇不能解决问题了，选择支持老李，才是真正能继续践行特雷西娅的理想，让特雷西娅能够含笑九泉的选择，如果换一个人，她保证立刻就能变成铁杆儿支持者，但偏偏老李，或者说【博士】是导致特雷西娅死亡的最大嫌疑人，理智与感情之间互相冲突，让女孩儿钻进了牛角尖儿，她现在其实只想发泄情绪罢了。

她需要的其实是一个情绪的发泄口，而不是什么道理。

但凯尔希今天偏偏就得和她讲明白道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老大不小的人了，一有问题就由着脾气使小性子，大家活得都不容易，谁有那个美国时间来老哄着你？就你是个宝宝了？

“是啊，特雷西娅很优秀，优秀到输了个一败涂地，输在了你看不上的特雷西斯手里，即使有我们这么多人不计回报的倾力相助，她也还是输给了手下只有一群二五仔，在你看来就是一坨垃圾的特雷西斯。”凯尔希直接阐明事实，一刀捅在了W的心窝里，“常有人说历史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但在说这句话之前，我们总得先想想清楚，胜利者到底为什么会成为胜利者？历史是被书写的，它没法主动选择书写者，书写历史的权力，仍旧要由胜利者自己去争取。”

“那在你看来，特雷西斯还有可取之处了？”W不屑地冷笑道。

“你觉得没有？”

“当然没有，他不过就是舍得砸钱而已！”

“那就是他的可取之处，对比特雷西娅的理想，放在眼前的钞票才是当时卡兹戴尔大多数萨卡兹人最迫切的需求，这就是特雷西斯的取胜之道，底层人永远都不会是坚定的革命者，只有让他们看到切实的好处和利益，他们才会愿意跟你走，特雷西娅空有理想，却拿不出与这理想相匹配的施政方略，她无法让最底层的萨卡兹人看到切实的利益，反而需要大多数人饿着肚子陪她一起前进，这就是她之所以败给特雷西斯的理由。”

W气得磨起了牙，要不是右手还不太方便，她非得扑上去挠老猞猁一个满脸花不可，但她也知道这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就算把凯尔希当场打死，输得也是她自己。

如果是纯粹不要脸的人，可能并不介意用这种方式来取得“胜利”，W也很喜欢直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但在涉及特雷西娅的事情上，她偏偏又想要站着把钱给挣了。

况且她也不一定打的赢老猞猁，Mon3tr还在旁边趴着看戏呢。

“除此以外，你还有其他事么？”全面压制了蟑螂精，凯尔希依旧无喜无悲，她现在已经看不上这种层次的胜利了，那得在思想层面上驳倒老李，才值得她为之庆祝一番，“我听叶莲娜说，你在切城中央控制塔里埋了炸弹，如果你不想参与我们的作战行动，那就把遥控器给我，正好，我还怕Scout看见你以后心烦呢。”

“主意是他出的，他有什么可烦的……”提到这事儿，W难免有点儿怂，虽然这件事整体来说是一场戏，但却是假戏真做，W毫不怀疑Scout现在真有杀了自己的心。

“他专门给你留了一颗子弹。”凯尔希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