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怀好意，他就是想要夺舍重生啊。”系统接下了伊光的话头，“毕竟，‘贝努鸟’本身的核心要义就是‘复活’和‘轮回’，因此它才是奥西里斯的化身。”

“那看来我的担心是正确的，不过自从吸收了那股力量，我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异状。虽然火焰的力量性质似乎是发生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但是却完全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伊光听到这话，神色微微一动，不过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慌乱的神情。在这几天回到“圣都”的过程中，他考虑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贝努鸟”所代表的寓意自然也在这些考量之中，系统所说的话他完全想得到，因此并不十分意外。只是，既然Caster要夺舍重生，可那股力量这几天在自己的体内并没有产生什么别的异动，他和檀黎斗两个人的检查也未能发现什么不对，这倒是让伊光感到有些奇怪。

“那是当然的，能够容纳‘古神之血’在体内存在数年但却没有彻底疯狂的存在，被夺舍的可能性……嗯，个人觉得趋近于零。”系统耸了耸肩，“这么来说吧，现在的你，除非能够遇到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原初混沌之神’，否则应该是没有人能够对你的精神或者灵魂进行扭曲操作的。这也就是你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的打穿整个Caster的‘神域’，直达‘冥府’的理由。事实上，那个世界本身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Caster意志，试图同化入侵者。然而，你却完全不自知，如同在正常的世界里游山玩水，杀敌升级一样。”

“喂喂喂，我有这么厉害吗？”伊光皱了皱眉，”对方可是和我同级，甚至强于我的轮回者啊。”

“你的精神力早就超出了这个等级的存在应该持有的强度了，你却完全没有任何的自觉性。你的精神力早就异化和扭曲了啊，这也是你的‘战斗续行’技能效果如此可怕的原因。”系统叹息了一声，“我愚蠢的主人啊，你一直以普通人自居，一直固执的认为自己是人类。殊不知这份执着，已经成为最大的扭曲，也让你的双眼长期受到蒙蔽……你以为，普通人能够做到你所经历的那一切吗？《血源诅咒》，《黑暗之魂》，能够经历了那样的绝望，却依然保持作为‘人’的内心，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你已经不是‘人’了。”

是的，虽然初期有系统帮助隔绝有害的精神力量侵蚀，但那毕竟只是新人保护机制，防护的效果会随着伊光本身力量的增强而变弱。实际上在《斩赤》世界的时候，系统的防护就已经非常薄弱了，但是伊光依然在体内充盈着“古神之血”的情况下保持着作为人类的自我。不仅如此，就算“古神之血”的精神污染不计入考虑，在《黑暗之魂》世界的时候，加入“法兰的不死队”，不分青红皂白，一视同仁的杀死一切与“深渊”相关的生物……这样的经历，在这其中所感受到的一切，是不被算计在“精神侵蚀”的判定之中的。那个时候的绝望，那个时候伊光内心的自我怀疑与否定，以及那如同溺死之人的哀嚎，都是他本身的映照。

“那个时候，我甚至害怕你会彻底疯掉，或者再次暴走，成为‘古神’的温床。”系统叹息道，“但是，你依然熬过来了，虽然到现在，性情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冷漠而且阴森。但是你那份执着于‘人类’身份的心情，与恪守‘正确’的准则却依然如故，这足以说明你的扭曲。古神之血，初始之火，深渊狂潮……你自己想想，你经历了多少足够让普通人类，甚至是神灵陷入疯狂与迷失的东西？”

“呃……”伊光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可是，这不科学啊，精神力什么的，难道不是意志坚定，有目标，求上进的成功人士才会强大的东西吗？我好像一直都在，混日子啊。”

“是，你是在混日子，但真的是混日子吗？”系统看向了檀黎斗，“作为和他打交道最深的敌方人员，你认为这个家伙对周围事物的态度是什么样的？”

“你问我吗？”檀黎斗听这两人说了半天，原本一直在看戏，突然听到系统的发问，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思考之后说出了一个评价，“一个拙劣的演员。”

“拙劣的演员？”伊光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而且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你早就不是人类了，这个事实只有你自己不知道。”檀黎斗嗤笑了一声，“你大概从未观察过自己看人的时候的眼神吧？虽然你一直在宣称所谓的‘正确’与‘道德’，但是你的看着所有人的眼神都没有出现过变化啊。无论是你的‘朋友’桐人和亚丝娜也好，还是那些普通的‘玩家’也好，又或者是作为‘敌人’的我也好……哪怕你表情与言语表现出了愤怒或者喜悦，你的眼神也从未变过，就像一架冰冷的机器一样。”

“你……”伊光想要反驳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莫名地卡住了。

“你看，就像现在，是不是想要反驳我，但是你的内心却阻止了你呢？就像你在《刀剑神域》的世界，曾经有很多机会杀了我，但却等到了最后才动手一样。”檀黎斗发出了戏谑的声音，“因为你只是在扮演而已，作为‘神’，却在不断地扮演‘英雄’，扮演‘人类’，模仿人类的七情六欲，结果就是如同小丑一样，什么都不是。”

第566章 正确的道路

最初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弱小的人类，面对常人看上一眼就会陷入疯狂乃至畸变的古神，他需要仰仗系统的保护。但那个时候，系统也同样弱小，直面神话级的生物，系统的保护也岌岌可危，初入无限的两“人”可谓举步维艰。

而就在那个时候，随着系统启用了新人保护机制，一道光芒照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便是英雄降临的时刻。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人，被赋予了不到一分钟的，那位传说中强大英雄的外皮。但是，在那短短时间之内，那道炫目的光却一直映照在了他的心里。在本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某种意志被植入了这个初入无限的菜鸟心底。

虽然当时不觉，可事后细细想来，这便是一切的开端。因为一时的鲁莽而去救助他人的青年，和这位降临的英雄之间，产生了某种精神上的共鸣。某种“扭曲”也在他的内心深处，悄然滋生……可是，随着“古神之血”的侵蚀，这一切都被掩盖了过去。青年任何心态上的转变，任何行为上的不正常，都被归结为“古神之血”的侵蚀。

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意识到，他的本质上就已经产生了扭曲。某种执念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在他的脑海之中形成。

并非“正义”，而是“正确”，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并一往无前。或许，那便是，青年无意识之中所产生的，成为“英雄”的愿望吧。

借助系统的力量，和无限世界之中的穿梭，青年很快就获得了强大的实力。他可以在战场上一骑当千，他可以在千年帝国之中风生水起，他可以在特异点与强大英灵与轮回者厮杀……一切似乎都很正常，青年似乎也正如他所愿的，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匡扶帝国，修复特异点，传承火焰照亮世界……虽然杀了很多无辜的人，虽然做出了很多牺牲，但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虽然不“正义”，但是却是“正确”的。然而，如愿走在这条道路上的青年，本身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随着力量的增长，伴随着“古神之血”与“初始之火”的洗礼，他早已经不是人类了。他在无意间，做到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由“人”转化为“神”。

虽然在系统的评价之中，仅仅是所谓“半神”而已，但是对于很多世界来说，这样程度的存在便已经能够以“神”自居了。而众所周知，“神”是有“神性”和“神职”的，这两种概念，会极大的影响作为“神”的主体。作为人类的感性，会被“神性”所侵蚀，全数化为理性的存在，“神职”则会驱使纯理性的神灵向着“神职”规划的方向行事——正如吉尔伽美什所说，所谓“神灵”，也不过是被自己的“神性”与“神职”所操控的傀儡和工具罢了。

而这种情况，也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了他的身上。来自“太阳”的火焰，与来自“法兰不死队”的“狼血”构筑成了他“神性”最基础的部分。他变得冷漠，变得与世界疏离，因为“法兰不死队”便是游走于世界边缘的无名英雄，而火焰的力量则是足以毁灭一切的光芒。

是的，他的“神性”是危险而无情的，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他会成为类似神话中的“战神”或者“军神”一般的角色。冷酷无情，杀伐果断，所到之处便是毁灭与破坏。

然而，他本能地排斥这一切，而他那被“古神之血”所浸染扭曲的精神也让他能够抗拒“神性”的侵蚀。而这其中最核心的意志，便是在他初次接受“古神之血”的时候，将他从那迷失之中拯救的力量。

那位英雄的光芒，直到如今也依然指引着他的方向。用中二些的语言来说，他依然想要成为“英雄”。哪怕仅仅是追寻他们的足迹，仅仅是在这趟不知道何时就会倒下的旅途中逝去，至少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也依然希望自己能够贯彻这份意志。

而英雄，首先的一点……他必须是一个“人”。

是的，“神”是不会成为“英雄”的。因为“神”不爱，也不恨，更没有那份热诚而能够创造奇迹的意志，而强大的力量也让他们不会去追求什么。“神性”的束缚，几乎斩断了他们所有的可能性。

所以，即使是踏上了登神之路，但是他依然在内心执着的认定着，认定着自己是“人”。无论是“古神之血”还是“初始之火”，即使他的性格与三观发生了微妙的偏差，这份意志也终究被保留。

但，现在的伊光，终究已经不是当年的青年。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他依然是在不自觉的情况下，以“神”的态度就接触自己遇到的一切。哪怕他恪守人类的“道德”，但是他的内心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他引向另一个方向——只是他自己对此浑然不觉，自认为什么都没有改变。

直到现在，系统和檀黎斗的讨论，以及檀黎斗最后的结论评价，第一次指出了事实。

“你只是在扮演而已，作为‘神’，却在不断地扮演‘英雄’，扮演‘人类’，模仿人类的七情六欲，结果就是如同小丑一样，什么都不是。”

那一刻，伊光的内心，泛起了滔天的巨浪。檀黎斗的声音，犹如平地惊雷，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进入无限之前的记忆，进入无限之后的记忆，那些在“初始之火”的煅烧之下明明已经忘却的东西，却在这个时候一股脑地涌入了他的大脑，如同洪流一般席卷了他的灵魂。

“神”的灵魂受到冲击，他的力量也同时做出了反应，金色的火焰同样好似漫溯的洪水一般肆意在“边境之塔”中倾泻。突如其来的异变，让檀黎斗与系统微微色变——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伊光的这番变异比预想的更加可怕。

“这个家伙的成长速度，真的是不科学……”檀黎斗一边手忙脚乱地施展自己的权限，试图隔绝那如同猛兽般的神性之火，一边大呼小叫起来，“这份力量，可是比之前他和我决战的时候强太多了！”

“所以，这是下一阶段要解决的问题。”系统开启了“圣枪”的权能，圣洁的光芒试图压制金色的火焰，“这样下去，他会和历代‘薪王’一样，被自己的火焰烧干灵魂的。”

“那我们现在做的这些，与这有什么关系吗？”檀黎斗问道，“刚刚我说的那句话，似乎让情况变糟糕了。”

“未必，破而后立，以这个家伙的心性，不是你一两句话可以动摇的。否则，他早就不做人了。”系统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很显然，他的精神本身就处于某种不稳定的状态之下，被你那句话一说，产生了某些新的变化。”

“也就是说，过一会就会停了吗？”檀黎斗表示有点吃力，“但是这个家伙的力量，似乎暴走了，我们真的能够……那是什么？”

熊熊燃烧的火焰突然气势一弱，似乎有什么东西抑制了它们的燃烧与蔓延。一股黑色的，带着不祥气息的暗影从这火焰之中生出，而后在火焰的中央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蛇般蜿蜒盘旋。

“果然，作为‘不死队’的你，概念上就和‘深渊’分不开。”系统点了点头，“可能这其中还有‘古神’和‘魔神柱’的要素在吧，虽然只是一些累积的残渣，但是如果运用得当的话倒也不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随着系统恍然大悟一般的发言，檀黎斗就看着火焰又发生了新的变化，被黑色的暗影所压制的火焰再次高涨了起来。同时，伊光的声音也从火焰之中传来，带着某种梦呓一般的朦胧感。

“秩序的神性，混沌的兽性……错了，完全错了，到现在为止，完全错了。”

无限的旅途之中，伊光曾经被代表混沌兽性的“古神之血”所侵蚀，所困扰，甚至曾经一度遭遇过彻底化为野兽的可能性。而现在，他又被“太阳”与“初始之火”所代表的“神性”所驱使，逐渐偏离了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