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这七年是完全没享受过被人笑着倒水请喝茶的待遇。
简单的小动作,普普通通的言语。
叶琳娜在罗琦这边,得到了一种虽然未获得承诺,但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感到足够安心的宽慰。
松了口气,坐下来,脸上的表情终于多样化了起来。
“就是这样嘛,放轻松,这里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罗琦笑着说道。
然后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一句——
因为这里是地狱,傻姑娘。
“能给我说说,你为什么想要离开NCPD吗?”
罗琦坐了下来,用闲谈的姿势和神态,有些懒洋洋地侧靠着身子,在舒服的人体工学椅上前后摇晃。
“你是认真的吗?这还需要理由?”
叶琳娜也不是那种很拘谨的人,这让罗琦放松得很心安理得。
有些家伙把暴恐机动队看得太恐怖,说话不是哆嗦就是嗓子发紧,支支吾吾、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到点上。
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罗琦,多和蔼可亲的一个人啊——
括弧,虽然这样的担忧的确是正确的,括弧。
“好吧,你说得对。”
罗琦和叶琳娜对视一眼,露出了只有条子才会懂的嗤笑。
多讽刺啊,你说是不是,NCPD?
不过对于罗琦的“查户口”一般的询问,叶琳娜也没表现出太多的方案。
用她的话说——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只有我一个人经历了这些,那我可能会多少觉得你有点在挑动我伤口。
可这是NCPD,我不需要去抹黑它,也不需要为自己装可怜,只要如实陈述,你就明白了。
罗琦当然明白。
他好奇的自然不是受迫害的那部分。
每个警察在NCPD做的事情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但是受到的伤害却总是大同小异,有迹可循。
罗琦对于叶琳娜,其实是很欣赏的。
不止一次从赛博精神病手底下救人,这一点就够了。
如果是什么坏得流油的蛋和自私自利的家伙,压根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当然,叶琳娜不是超人,自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
她一共插手了五次赛博精神病袭击,而暴恐机动队还没来得及到场、甚至还没开始呼叫的紧急局面。
收获了三次救护车之旅,其中一次还是“ICU”特供版。
好在NCPD总算是没彻底坏了良心,没让警员们自己付钱。
即便如此,叶琳娜能活到今天,也属实是被运气所眷顾颇深。
罗琦抵达现场的时候,有时候不仅得处理掉赛博疯子的威胁,还得替NCPD的警察们收尸,等待后勤部队的抵达。
他已经有些忘了,好像是在哪里看到的数据报表。
仅仅是某一年的某一个季度,貌似是秋季,NCPD牺牲的警员就高达三位数之多。
这简直就离谱。
听起来是不多。
但是那些个裹尸袋出现在自己面前,或者亲眼看着那些家伙被装进去的时候,罗琦尽管已经很麻木了,也依旧会感到难以抑制的低落。
起先他会害怕,会生气,会难过,会愤怒。
然后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和犯罪势不两立。
最后是沉默,无言,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呼吸的节奏有所变化。
人对于一件事情的忍耐,不简简单单是“承受不住”和“承受得住”这两种指标。
罗琦不清楚这里面的心理学模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在一次又一次的难过之后,所有的情感都会逐渐淡化,最后变成简简单单的一个词——
累了。
但是这不是战争,也不是疾病大流行。
只要人类存在一天,违法犯罪和治安执法之间的冲突,就永远不会停止。
许多警员需要许多年才能走到这种阶段。
比如巴里·刘易斯。
跨过之后,他们的心智会更加坚定,对待犯罪会更加嫉恶如仇,但却内敛如水,低调似平。
而罗琦不同。
暴恐机动队的经历,让他用极为短暂的时间,就接触了超过许多警员一辈子要接触的犯罪量和严重程度。
尤其是动辄死人的案件,不仅是罗琦,对于暴恐机动队的每一个成员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在地狱里前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因为那代表着他们每时每刻都在经受刀山火海的痛苦。
这也是为什么暴恐机动队的队员们,工作时间比NCPD某些闲职人员都要少的原因之一了。
减少工作量,用大量时间去休息、恢复和平缓心情,还要接受心理和药物治疗。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有许多人行走在摇摇欲坠的赛博精神病边缘。
罗琦就像讲故事一样,向叶琳娜全面而详细地介绍了暴恐机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