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千劫如此不配合,为了不让他饿坏肚子,烈决定搬出自己以前用来整治熊孩子不好好吃饭的手段,只见他握住拳头,抬起手对着千劫比划了几下,同时语气强硬地说道:“听话!好好吃饭!不然等下打你屁股!”
千劫勃然道:“你敢!”
烈伸出小拳拳在他面前晃悠了几下,淡淡地回道“不信邪你可以试试。”
“唔……”
一边是饥饿感的折磨,一边是一手端着餐盘,另一手作势欲打的烈,千劫心中衡量再三,最终还是没敢将嘴硬贯穿到底。
——才不是怕吊起来打屁股呢!只是不想浪费食物而已!
随便找了个理由说服自己,千劫屈辱地紧抿嘴唇,低着头接过了烈递来的餐盘,然后开始一声不吭地埋头干饭,活脱脱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烈看他吃得这么香这么起劲,不由得联想到他刚才死命抵抗不从的模样,吐槽道:“既然都这么饿了,那你刚才还死撑着干嘛?”
——我喜欢!我乐意!你管不着!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边说说,是断不可述之以口的——事到如今,千劫已再无脸皮继续嘴硬下去,他可不想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虽然现在也差不多是个谐星了。
接连在烈和阿波尼亚手上吃瘪数次之后,千劫终于学老实了一点,不再口出恶言,节外生枝,而是秉持沉默是金的理念低头不语,一心干饭。
烈看着他手上已经空空如也的餐盘,不禁感叹道:“啊,这么快就吃完了。”
考虑到千劫的特殊性,烈准备的这顿饭分量很足,但在对方风卷残云般的用餐速度面前,还是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才过去半刻钟不到的时间餐盘就已经见底,这就给烈带来一种‘他是不是还没吃饱’的错觉。
于是,烈理所当然地询问道:“够吗?不够我再给你做点……放心,当初是我承诺管饱的,绝对不会让你饿肚子,嗯,我保证。”
千劫摇头拒绝了:“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想到此人之前的种种表现,烈怀疑地问道:“你该不会又在死撑吧?”
千劫不耐烦地回道:“我说饱了就是饱了!骗你作甚!”
烈反问道:“那你刚才还死撑说自己不饿?”
“……”
一听这话,千劫顿时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就连回话的语气弱了些许:“饱了!这次真的饱了!”
“哦。”烈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饱了就最好,真觉得不够那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我不会在意的……对了,要不等下我把厨房的位置告诉你,然后再教会你做饭吧,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不想吃我们做的也可以自行解决……啊,说到这个,我等下带你逛一下疗养院吧,等等。”
话音刚落,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对着千劫说道:“啊,看样子今天不行了,门禁时间快到了,我们准备要熄灯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再带你熟悉疗养院,你看行么?”
闻言,千劫沉声道:“门禁、熄灯……是为了那群小崽子吗?”
烈如实答道:“对,他们和我们不一样,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孩,早睡早起对他们身心都大有脾益,而且阿波尼亚习惯了这样的作息。”
千劫又问道:“那你呢?”
“我?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不管是什么样的作息,对我来说意义都不大。”
千劫看着一脸平静的烈,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哂笑:“呵,看样子我们都是十足的异类啊……不过,你好像还没认清楚自己和他们之间本质的区别啊。”
烈摇头道:“不,这你就说错了,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除去样貌外表,我们本质上就是完全不同的东西——诚如你说说,我是‘异类’,而他们是人。”
千劫继续问道:“那你为何要逼着自己融入到他们的作息之中?”
烈耐心地解释道:“你搞错了,我从来没有强迫过自己,我刚才的原话是,不管什么样的作息,对我来说意义都不大——因为不管什么样的作息,我都可以接受,并且不会感到有任何不适。”
“所以呢?你选择迁就他们?就因为他们给了你一个虚假的归宿?”
不知为何,千劫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八度,他面色阴沉,语气中透着焦躁与怒意,连珠炮般说道:“你觉得这种过家家游戏很好玩吗?你明知道不管自己如何伪装,也不可能真正融入其中,他们早晚会发现你的异常,也早晚会因为你‘异类’的身份而生出异心,他们不可能真心接受你的!”
烈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了,一头雾水的问道:“你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千劫蓦然攥紧双拳,自嘲地笑道:“呵,我怎么可能误会……”
——这我可太熟悉了。
烈沉思片刻,然后平静地回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勾起了你不好的回忆,所以你的心情才会突然间变得如此糟糕,如果是,那我可以道歉,但有一点我必须澄清。”
说到这里,烈的神情不经意间就柔和了些许:“从一开始,阿波尼亚就知道我的一切,她看过我的记忆,了解我的过往,也很清楚我的本质……她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纳了我。”
千劫立刻反问道:“呵,人心诡谲,变化无常,她嘴上说说,你难道真的敢信吗?”
“我当然信啊——不是我吹,我对人心还挺敏感的,虽然人类的很多事情我都不懂,但善意、恶意、阴谋、别有用心、别有所图……这些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我能感受得出来,截止到目前,阿波尼亚一直都是真心待我的,她愿意尊重和接纳我‘异类’的本质,耐心而平等地以‘人类’的身份与我交流互动……”
——就像当初的老师一样。
——不,还是有所不同的。
末了,烈顿了顿语气,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最后补充道:“而且,我足够的强。”
原本千劫还想再辩,但一听见这话,登时就没了兴致,他深深地看了烈一眼,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确实,有一点你说对了,你很强,你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强大的家伙,你拥有展现任性和贯彻自我的力量。”
说罢,他背对着烈侧躺下去,拉上被子,对烈下达了逐客令:“你走吧,我要睡了。”
烈点头道:“哦……我去给你拿一套新的被褥换了,你这满身泥泞的还是冲个热水澡再睡吧,这样很不舒服的。”
“不……算了,随你的便。”
千劫似乎已经认清了自己没法反抗烈的事实,他不再做无谓的抵抗,任由烈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最后,在烈即将离开房间之际,他最后提醒了一句:
“还有,烈,我最后提醒你一点,阿波尼亚这女人,归根结底也是‘异类’的一种——你最好不要把她当成纯粹的普通人来看待。”
“所以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你说的这些我从一开始就全都知道了啊。”
——最好如是。
——别步了我的后尘啊小子。
第四十六章:阿波尼亚,你好卑鄙!
给千劫换完被褥,嘱咐他冲个热水澡洗干净再睡之后,烈将换下来的被褥拿去洗刷,弄完晾好之后,他看见疗养院的灯光逐渐熄灭,于是放轻脚步,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
然后,烈就在连接住宿区与庭院的过道里撞见了阿波尼亚,对方似乎也在找他,在看见他的身影后便一路小跑过来,然后一把将他抱入怀中,担心地问道:“烈!你上哪里去了?我刚刚怎么没找到你?”
头顶两座崇山峻岭的烈瓮声瓮气地回道:“我给千劫换了被褥,将换下来的拿去盥洗晾晒,这才刚刚回来。”
听言,阿波尼亚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她微笑着轻抚烈的发丝,轻声道:“烈真是个温柔的好孩子呢,即便面对那个性格恶劣的千劫,也能以平常心相待,愿意为他提供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