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肯定去过或者呆过。
只是他没有记忆而已。
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阿波尼亚还是第一次从烈的脸上看到如此严肃冷峻的神情,就连眼神也变得如宝剑一般锋锐,就算只是不经意间被他的目光扫到,也会产生兵锋及体的寒意与隐隐的幻痛。
此时的烈,不复平常的内敛与随和,浑身散发出令人脊骨发寒的锐气与锋芒,一股可怕而沉重的威压从他的身上逐渐弥散开来,饶是阿波尼亚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悸,就连呼吸都仿佛变得沉重起来。
——这就是认真起来的烈吗?
直到现在,阿波尼亚才对那些畏惧着烈的人们产生了一丝感同身受,虽说不至于说害怕到不能自己,但这股纯粹到近乎压倒一切的强大气息,却让她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烈的可怕。
但不知为何,明明如此致命,如此危险,强大到令人窒息,阿波尼亚的心中除却畏缩,更多的却是着迷……与沉醉?
——就像是被这强大而危险的美丽给俘获了心神一般。
一念及此,阿波尼亚下意识地夹紧丰腴修长的双腿,勉力压下心中的异样与怪异,脸上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烈,你这是怎么了?”
阿波尼亚的声音瞬间将烈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明,直勾勾地看着阿波尼亚,缓缓道:“我对这个地方有印象。”
闻言,阿波尼亚顿时一怔,而后惊讶出声:“怎么会!?可我在你的记忆中并没有……”
话说一半,阿波尼亚猛然反应过来,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猜想顿时浮上心头,她不禁瞪大双眼,咽了口唾沫,惊咦道:“难道说,这跟你发生记忆之前的空白有关?”
烈点头承认,语气无比坚信,沉声道:“对,你刚刚说出早乙女研究所这个名号的时候,我的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些许,然后就有一些意义不明的片段闪现而过,但闪现的速度实在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记下,所以最后也就只剩下零星半点印象……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毫无疑问,我曾经肯定知晓并踏足过这个地方。”
说到这里,烈抬手按住了自己左胸的位置,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里面的心脏或者说核心正在莫名鼓噪,不断传来奇异的脉动,仿佛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似的,烈顺着心中的感觉继续说道:“没准,我能在这里面找到自己的起源。”
“……”
听闻此言,阿波尼亚陷不禁大受震撼,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只见她嘴唇紧抿,双眉紧蹙,脸色阴晴不定,眼神更是变幻莫测,仿佛正在天人交战。
心念电转,阿波尼亚想到了很多很多的可能性,而且越想就越觉得头皮发麻,甚至理性都在不断告饶,恳求她不要继续往下想。
——更别说,她绞尽脑汁、挖空心思才能想到的,很可能只是某个惊天绝密的冰山一角。
头一次的,阿波尼亚对烈的来历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理性、感性、本能……乃至灵魂,都在不断阻止她思考,她的潜意识与灵觉已经判定,这绝对不是自己能够探究的深渊秘辛——她实在是太弱小了,什么都做不到。
意识到这一点后,阿波尼亚心中就越发变得苦涩起来了。
看着久久不能言语的阿波尼亚,烈一点也不着急,只是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对方拾掇心绪。
半晌之后,阿波尼亚终于有了反应,她呼出一口浊气,迟疑了片刻,语气复杂地说道:“……烈是想找到这个研究所,然后弄清楚自己的过去吗?”
坦白说,阿波尼亚并不想让烈去找那早乙女研究所,一来,是基于盖特线不断被强调的危险性与对那些大人物的糟糕印象,担心烈会在里面回忆起什么痛苦的过往,她不希望看到烈痛苦的样子,哪怕只是略微一想,她也会觉得心痛欲裂,无法接受,二来,则是因为女性的第六感与自己的私心……
阿波尼亚已经习惯有烈陪伴在身边的生活了,她完全无法想象烈离自己而去的光景,但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会是令人无法适从的绝望,而她的第六感正在发出强烈的警告——一旦烈回弄清楚了他的来历,那小小的黄昏街就再也藏他不住了,他必然会前往更大更危险的舞台,那是他的宿命。
阿波尼亚此时的心情十分矛盾。
她不希望阻止烈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同时又渴望烈能留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烈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预料——
面对阿波尼亚的疑惑,他只是略微歪头,呆毛一同跟着垂下:“可阿波尼亚不是不知道研究所在哪吗?”
阿波尼亚艰难点头:“……嗯。”
烈直视着阿波尼亚的蒙上阴霾的双眼,径直说道:“我也不知道,而且你我也不清楚谁会知道这等绝密,所以说还是算了吧。”
阿波尼亚顿时傻眼了:“诶?”
——就这么算了?
烈望着阿波尼亚一副无比讶然的模样,淡淡地回道:“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我也不准备因为这件事而将整座岛屿的地皮掀开,然后去找那所谓的早乙女研究所。”
“你说过,那些人再三强调过盖特线是非常危险的东西,我既然对‘盖特线’和‘早乙女研究’所同时感觉强烈,那它们理应有着非同一般的联系,而且就连上面的大人物也要这么小心应对,我可不敢保证,将它翻出来了会不会产生什么不可挽回的连锁反应……”
最后,他心中已有定论,天秤已经彻底的倾向了疗养院的一边,断然道:“所以,我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比较好,起码截止到目前,黄昏街都是相对安全的,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额外增添危险的变数……毕竟对我而言,你们的安危远比我无足轻重的过去重要得多得多得多。”
“!!!”
阿波尼亚起先一辆懵逼,而后面露狂喜,心脏狂跳,整个人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二话不说一把将烈拉入怀中紧紧抱住,脸上随即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笑颜:“烈,你真温柔,谢谢你能如此为我们着想,我好高兴……不,我很幸福哦!能跟烈在一起实在是太棒了!”
埋头于深山幽谷之中无法自拔的烈瓮声瓮气地说道:“比起这个……阿波尼亚,等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那魔术表演?反正也不要钱,表演还精彩,属于是过了这村没那店的限时好事,而且没准我认真看个几遍能学会些皮毛,回来就能表演给孩子们看了。”
阿波尼亚十分感动,但她还没来得及答应,小教堂的门突然被踹开了,随即闯进一位不速之客:“喂,阿波尼亚,你有没有看到烈……”
阿波尼亚额上青筋乍现,她一卡一卡地转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千劫,『请』你闭嘴。”
第五十八章:你不在,我不想看
“……”
——这混蛋女人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一上来就用戒律?
刚进来就被阿波尼亚用戒律给禁言的千劫感到既气愤又无语,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个混蛋女人。
直到看见被阿波尼亚闷在怀中的烈,他才幡然醒悟,原来是被自己撞破了久违的‘好事’,所以这混蛋女人才恼羞成怒啊……等等。
下一秒,千劫猛然反应过来,心中顿时感到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捏麻麻滴,老子这才离开多久,你就忍不住抓紧机会对烈下手了?阿波尼亚,你可真刑啊!
——你就对烈这么执着吗!
这些天,千劫为了守护烈免遭阿波尼亚的毒手,可谓是劳心劳力,使出了浑身解数,一刻也不敢轻易放松,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成功地阻止了无数次罪恶的发生,可惜……
他的良苦用心不能说全部木大,只能说治标不治本,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阿波尼亚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依旧执着地、自顾自地对烈展开激烈的攻势。
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千劫势单力薄,能力有限,不可能完美地防住阿波尼亚的每一次进攻,总会有疏漏的时候,况且要是惹急阿波尼亚,这个可恶的女人还会利用戒律来掀桌,而烈更是一贯对这个混蛋女人娇纵无比,几乎就从未拒绝过她的请求,更别说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一想到烈那纯净如白纸,又对阿波尼亚完全不设防的性子,千劫就不禁感到一阵胃部翻滚,一向不善言辞的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烈提及此事……而且,他总觉得自己就算直接告诉他‘阿波尼亚对你图谋不轨’,这家伙也很可能会秉持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或者干脆反问回千劫:
“图谋不轨?阿波尼亚又不会伤害我,千劫你多虑了。”
他一定会这样说的。
这他吗让人怎么回复?
总不能直说‘阿波尼亚馋你身子’吧?若是对烈的纯真心灵造成不可估量的坏影响,那就彻底背离了自己的初衷,属于是舍本逐末了。
——而且,万一烈听不懂‘馋你身子’这句黑话的真实含义,要求让他解释解释,那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