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烈始终规规矩矩地立在讲台的边缘,性情稳定且温顺,全然没有一点要暴起伤人的迹象,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开始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又过了一阵,见烈还是无动于衷,于是他们慢慢地变得更加大胆了,也更放得开手脚,直接围圈进行讨论
至于被梅比乌斯与克劳乌斯同时给予厚望的梅,她就像是遗世独立的白莲一般,为所有人排挤,也没兴趣与任何人交流,就这样双手交叠撑住下巴,一个人坐在原位静静沉思着。
她仔细地聆听着梅比乌斯的演讲,不断分析着屏幕上展示的各种资料,她没有陷进梅比乌斯的节奏,而是始终保持着独立思考,在这真真假假的信息洪流中明辨是非,最终归结出两大结论。
——第一,毫无疑问,梅比乌斯在扯谎,即便扯得再圆,那也还是在扯谎……证据就是第零号生命体,他不可能是融合战士,人类与崩坏兽的基因可融合不出这样的破格级怪物……律者也不行。
——除非使用的是同样从大空洞中开采出来的那些不知道来自那个时代的不祥残片……但比恒星还要巨大的崩坏兽,真的存在吗?
——第二,她也不纯是在忽悠骗人,她的融合战士计划不仅是货真价实的,还是经过严谨论证,切实可行的,除开与第零号生命体相关的那些内容纯属信口开河,剩下的部分非常精妙,连她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来,理论储备和数据模拟都十分充分,就差现实的实操经验了,只不过……
——这项计划,那是与人道一点都不沾边啊……就连我都要犹豫再三,更别说那些传统守旧的家伙和广大人民群众了……
纵使如今事态严峻,崩坏发生的频率与强度也在不断拔高,随时都可能危及人类文明的存续,但当今世界绝大多数民众依旧被联合国蒙在鼓里,即便是战况最不容乐观的澳洲,也鲜有人知崩坏的真相。
没办法,崩坏的进化速度实在太快了,而人类却有数之不尽的拖累,社会的制度、人类的观念、民智的启发、还有那无法扭转的劣根性……实在太多太多,人类从来都做不到真正意义上的团结,即便有崩坏这般可怖地外部压力也一样。
但是崩坏从来都不会停下脚步来等人类,过去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也肯定不会,这是一场物竞天择的生存竞争,要么战胜崩坏存活下来,要么无法跨越试炼被泯灭于历史的长河之中,没有别的可能……不,或许会有,但至少现在的自己寻找不出,也不敢保证在毁灭前能够找出来,更别提理论与实践结合了!
在加入逐火之蛾之后,梅接触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真相,她先是惊愕于事态的严峻,而后产生了极大的荒诞感——不是对崩坏的,而是对人类的。
——艹你们血吗,都已经急到火烧眉毛的程度了,人类为什么还能这么悠闲自得?!
——民众居然还沉浸在现代文明带来的各种便利与享受,全然不知身后有崩坏这个大敌时刻盯梢,它无时无刻不是在积蓄力量就是在盘算着怎么将人类文明给灭了!
——而各国的高层亦是让人想不明白,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维稳和隐瞒,好几次崩坏若非第零号生命体挺身而出,人类都要血流成河,连带着整个文明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人家帮你,那是幸运,万不能算作自己的实力。
果不其然,在后续第零号生命体缺席的场合中,人类遭史上最惨的几次滑铁卢,因为自己的怠惰付出了高昂惨痛的代价,他们这才痛定思痛,开始大力支持逐火之蛾的发展……早干嘛去了,人家第零号生命体不欠你们的,人家愿意管是心善,不愿意管是道理,更进一步讲,就是毁灭你,那也与你何干?
说实话,前脚还是高中生,年轻气盛到不行的梅在得知这一切后,被狠狠地气到了,甚至一度怀疑自己被气成了高血压,尤其是刚刚得知真相的那会儿,又因为表现过于出众耀眼,恰值那段时间被业界那些脸上挂不住的所谓老资历联合排挤,造谣中伤,梅好一段时间都成了愤世嫉俗的悲观主义者——这群猪鼻成天想着面子、里子和内斗,真的带不动啊!
——但和叶文洁不同,梅是实打实打算依靠自己、依靠人类集体的智慧找出破局的关键,然后实施。
——可惜,人类的惫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得亏那段时间有凯文陪在她的身边,让她不至于行将踏错、误入歧途。
对灭世的危机迫在眉睫,哪怕铁证如山也毫无紧张感的人类失望吗?
毫无疑问是的。
但更多的,却是迷茫与不解——为什么会这样呢?危机当前,明明大家都知道应该做什么,舍弃什么,可为什么就是不做呢?说的是着眼星辰大海,但落实到行动里,却基本都是只顾眼前,枉顾未来……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凯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唯有在空闲时间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甚至请假也在所不惜。
看得出来,他在这件事上近乎耗费了全部的心机,梅虽然对他施展的种种手段不太感冒,但看着他为了自己上蹿下跳,急得不可开交……还是挺让人高兴的。
这种举世难寻的重视,这种掏心掏肺的讨好,这种真情实意的关爱……尽管自从加入逐火之蛾后,凯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了,眼睛也越发黯淡,但他对梅的感情却分毫未变,他几乎将剩下的、所有的爱都灌注在了梅身上,让她获得了继续前进的动力与目标。
——就算是为了凯文,我也绝不能就此止步。
梅经常以此为由自我激励着,与迷茫与困惑之中摸黑前行。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梅的坚持没有白费,她卓绝超群的才华吸引了现任领袖的重视,克劳乌斯亲自接见了她……甚至为了避嫌和展示诚意,他还让梅带上凯文
那一天,他盛情而贴心招待了自己和凯文,就像是家里最热诚、最平易近人的长辈,虽然顶着一张几乎与他们同辈的脸,但他的气质与眼神却沧桑而神秘,自称长辈居然半点违和感都没有——反正梅和凯文和自然而然就称呼他为叔叔了。
那天他们谈了很多很多,从崩坏到世界,再到个人,尤其是有关自己的迷茫,克劳乌斯没有顾此失彼,全程微笑,十分耐心地倾听玩他们的抱怨,然后分别为他们指点着迷津,他虽然天赋不及梅,但好歹也是早乙女博士的弟子,而且人生阅历和经验摆在那儿,应对两个初出茅庐的高中生绰绰有余。
经由克劳乌斯的提点,许多梅先前不明白乃至逃避、不愿面对的事情,瞬间变得简单易懂了。
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但至少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涉世未深的两人也因此对人性复杂的观感又深了一层。
名为克劳乌斯的男人掌握着语言的艺术,很轻巧地就和他们俩打成了一片,三人无话不谈,把……果汁言欢——天可怜见,为了照顾到梅和凯文,他甚至没有在招待席上准备一滴酒。
吃饱喝足,也为他们开导完毕后,克劳乌斯并没有像梅所想的那样,开始向他们俩抛橄榄枝,而是以长辈和过来人的身份表达了自己对他们的殷切期待,他衷心希望梅能再接再厉,拿出更多喜人的成果,同时祝愿二人能从一而终,期待着能够有朝一日参加他们婚礼,并且还说,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他一定会给二人准备一份大礼。
这一回,不仅是凯文了,就连梅也感到受宠若惊,他们先前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忘了分寸,愣在当场,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
还好克劳乌斯并不在意,他只是用略带怀的柔和眼光看着二人,脸上挂着与铁腕激进地风评截然相反的笑意,招待席在异常和谐的氛围中落下帷幕,之后他还亲自驾车将二人送回了各自的宿舍。
——真是个,嗯……不可思议的人。
自从那晚过后,梅突然就感觉自己的工作顺利了很多,虽然同行一如既往地排斥她、孤立她,将她视作怪胎,但却再也没人敢给自己下绊子,也没有人敢跳脸挑刺,更没有谣传的风言风语……
不久之后,凯文也调了回来,是距离她最近的战区,凯文只要骑个电驴就能过来与她相见,方便的很。
梅不是傻瓜,当然知道这是出自谁的手笔,但她却无以回报……
她后来也有去找过克劳乌斯,然而克劳乌斯却每次都只是笑着打发她回来。
但每一次,他都再在嘱咐自己同一件事。
——崩坏的事,就劳你多多上心了,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拯救人类的未来。
——虽然有些狂妄自大,但这正好符合自己研究的方向。
于是,一方面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另一方面亦是年轻人得到领导全方位认可的冲劲作祟,梅更加卖力地学习与工作了,她重新振奋了起来。
即便这会缩减梅陪伴自己的时间,但凯文对此乐见其成——比起之前失落消沉、茫然无措的梅,他还是更喜欢现在积极奋进、砥砺前行的梅。
——但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令梅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向克劳乌斯发问,也不会得到回答的诡异事情。
那个身为自己引荐人的,同样为人所排斥,但却是被人敬畏着的梅比乌斯,被无端调离到了第一研究所。
至此,她在逐火之蛾的初任老师兼第一位友人(大概),也不得不远离了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天子挟诸侯以令(4.6k)
聪颖明慧的梅自然晓得克劳乌斯有他的用意,既然他不愿说,自己瞎猜也没用,还不如好好工作,等有空了再和凯文过去探望一下梅比乌斯。
然而在她去第一研究所寻了几次梅比乌斯后,克劳乌斯第一次向她作出了近乎命令的指示。
——“不要与那个疯婆子走的太近,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一次,梅再也忍不住了,于是质问起了克劳乌斯。
记得当初克劳乌斯犹豫了片刻,然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似的,满脸肃然地给她发去了一份文件、一堆资料以及一些视频。
然后梅就得知了此世最夸张的奇迹——盖特线与盖特机器人计划。
比梅比乌斯还疯的老头——早乙女博士。
奇迹的具现化——第零号生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