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克莉丝有很高的魔法天赋时,他曾一度考虑过,要不要把女儿送去远离家乡的帝都求学。
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让霍尔德做出了决定。
他生病了,家族遗传的早衰疾病,年过三十,他便感受到体力和精力都在加速从他的身体里抽离,他变得迟钝无力,日渐浑噩。
在他倒下之前,可怜的克莉丝得有立身的资本——霍尔德不希望把女儿禁锢在红铃兰领,他受够了这种桎梏,他想让女儿自由地活着。
克莉丝七岁那年,霍尔德把她送到了帝都,再之后,他找来铃兰种子,种在了花园里。
他看不见铃兰,可待在花田里时,他却能感受到铃兰的陪伴。
已至中年的霍尔德贪恋这种似有若无的陪伴,他放弃掌管领地,也不再理会庄园里发生的事情,整天就腻在花田里。
只在这里,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有时还能找回一些年少时的回忆。
……
“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这样的生活是在耽误他。”
铃兰低垂着眼眸,艾弥看不清她的情绪。
“我想劝他振作起来,忘记我,回归应有的现实生活,可……”
铃兰叹息,“他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也想过就此离去,再也不管这里的事情,但是……”红发的妖精轻抚胸口,“我好像有些舍不得。”
“圣月之灵阁下,这难道就是人类常说的爱情吗?”
艾弥被问住了,她穿越前后的年龄加起来还不到三十岁,刨除口嗨的纸片人老婆,她的正牌恋人只有西琳一个,对于爱情,她自己也在逐步摸索,没有能力解答铃兰的疑惑。
她不确定铃兰和霍尔德这个算不算爱情,毕竟他们真正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可这多年下来,霍尔德从没忘记那个夏夜遇到的大姐姐,铃兰也始终停留在这片领地,甚至来到了霍尔德的庄园,无声地陪伴着他,见证着少年的老去。
……
这种铭记与陪伴,是否称得上是爱情?
“艾弥,怎么了?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看到月精灵呆愣愣地站着,眉头蹙起,似乎在思考什么,西琳忍不住开口询问。
艾弥抬起头,她看了一眼剑士小姐,又看向缠绕着哀伤气息的铃兰,不禁长叹一声。
她没有回答铃兰的问题,而是在脑海里搜寻相关的记忆。
不多时,一张魔药配方浮现出来。
妖精之视。
效果描述极其简单,“滴在眼中,可以让凡人看到妖精们的世界”。
艾弥查看配方上标注的素材,调动自己的魔药学知识,判断制作这份魔药的难度。
大部分素材都能在如今的商会里买到,只有一项“妖精的眼泪”比较特殊。
艾弥捏了捏剑士小姐的手指,让她不要担心,这才对铃兰说道:“你想不想让霍尔德再次看到你?”
浅红长发的女性楞了一下,稍加思索,决然点头。
凡人与妖精之间的羁绊,还是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吧。
艾弥心中如此想着,掏出一个盛装魔药素材的水晶瓶,递到铃兰手里。
“我有一种魔药可以达成效果,但炼制素材里需要你的眼泪。”
铃兰握着水晶瓶,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眨了眨眼,泪滴顺着眼角滑落,化为水滴形状的结晶,被收入瓶中。
艾弥拿回瓶子,“我还要去准备一些别的素材,会在这个庄园里停留几天。”
铃兰颔首,“谢谢您,圣月之灵阁下。大妖精说的没错,您果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艾弥嘟嘟嘴,她不喜欢温柔这种评价,恶趣味地晃了晃瓶子,道:“这魔药可不是免费准备的,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您请说。”铃兰道。
艾弥张开嘴巴,“算了——等我想到再说吧!”
花之妖精微笑,似乎早就想到了这种结果。
艾弥自讨没趣,收起水晶瓶,道:“你是只能在有铃兰花的地方现身吗?”
“到也未必。”铃兰道,“但在离花田太远的地方活动,会消耗额外的力量。”
她停顿了一下,考虑到不用对圣月之灵隐瞒信息,便直接说道:“一旦维系自身存在的力量消耗殆尽,我就会陷入沉睡。若是有过半的分身陷入沉睡,伊莱娜那边就会迎来妖精的沉眠。”
花之妖精伊莱娜其实也算无眠妖精,她的分身太多了,沉睡过半这种事情基本没可能发生。
“这两天,你还是按照原来的节奏过吧。”
艾弥摆了摆手,“至于你那个问题,我没法给你答案,只能靠你自己找寻。”
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艾弥自己也是个菜鸟,她没有发言权。
铃兰又鞠了一躬,道:“再次感谢您的帮助,圣月之灵阁下。”
“随手之劳。”艾弥道。
大妖精蜜洛可是圣月之灵的老朋友,梦境妖精、占卜妖精也都和她有旧,照这个形势估算,七十七妖精恐怕都是月精灵的熟人旧友。
朋友遇到事情,能帮就帮吧,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对了,您要是想找伊莱娜叙旧,可以往西境去,她最近在那边活动。”铃兰补充说道。
“知道了。”艾弥记下这个信息。
上次占卜妖精奥莉薇说她在利安郡的符石山,似乎也能归到西境地域。
西境和北境艾弥迟早是要去走一趟的,得去看看西琳的家乡,还得收集一下厄吕族的藏宝图——说起来,上次在双泉城的行动,猫咪小姐好像又蹭了一次军功,这样下去,她说不定能成为军部新一代的大佬。
艾弥脑海里转过这些繁杂的信息,挥手与铃兰道别。
退出铃兰花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妖精安静地站在花田里,宛如一株大号绽放的铃兰花。
走出花园,艾弥长呼一口气,捏了捏鼻梁根,消解心中的郁结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