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英格兰在法兰西的统治中心，虽然不久前经历了贞德领导的围城战，战火的创伤还未完全恢复，但依然显露出几分繁华气象。

金雀花家族的三狮旗在黑夜的寒风中呼啦作响，勒加缪紧了紧长袍，向城门官出示了一封文件后，顺利入城。

他领着随从们来到巴黎大学附近的一间酒馆。

早已打烊的酒馆里，却聚集了一群衣着讲究的大人物——他们要么是贵族，要么是大商人，要么是高级神职人员。

为首之人，正是博汶主教彼得·考洪。

“从希农远道而来，辛苦你了，勒加缪阁下。”彼得·考洪招呼对方坐下，亲自倒了一杯热蜂蜜。

勒加缪是查理七世的宠臣，深得信任，而且为人贪婪无耻，所以自然是英格兰腐蚀拉拢的重点对象。双方一直保持着联系。

得知勒加缪叛逃的消息后，博汶主教立即写信，邀请他前来巴黎。

对方掌握的各种信息，无疑是极有价值的。

勒加缪脱下披风，在桌边坐下，一口气喝掉热蜂蜜，舒爽得长呼一口气。

“勒加缪阁下，你有关于法兰西与勃艮第议和的新消息吗？”博汶主教迫不及待问道。

“我在马友夫返回希农当天，就离开了。”勒加缪摇头。

伊恩·加斯基尔的羊毛兵覆灭，让勒加缪意识到，对方很可能通过灰面人身上的线索，找到自己。

于是，勒加缪决定在马友夫入城时制造混乱，将其杀死。

不过事与愿违。虽然希农的宫廷中，许多人为了力量与财富，与新世界修会有所勾结，但并没有形成一个严密高效的组织。为了保密，行事又免不了束手束脚，再加上计划仓促，所以最后刺杀变成了一个笑话。

意识到事情无法挽回，勒加缪立即抛下了自己在法国经营许久获得的权利、财富，轻装出奔。

从这一点来看，倒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果决。

当勒加缪抵达巴黎时，查理七世决定与勃艮第正式议和，并且开始组建使团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了。

巴黎人心惶惶。

当年，巴黎人举行起义，杀死了数千阿马尼亚克派支持者，才让勃艮第派占领这座城市。之后，勃艮第公爵害怕携阿金库尔大胜之威的亨利五世，将巴黎拱手让给英国人。

当英王入城时，巴黎市民夹道欢迎，教士们高唱赞美诗。巴黎三级议会迅速承认了《特鲁瓦协定》——其丧权辱国程度堪比1940年签署的《贡比涅停战协定》。最高法院立即宣布当时还是王太子的查理七世，因为“可怕而邪恶的罪行”，无法继承王位。

经过这一系列操作，这座城市彻底站到了英国一边。之后巴黎还数次组织市民军加入英格兰一方，与法国作战。

不愧是革命老区，反抗法王统治有一套。

不过如今，天却变了。

少了勃艮第这个大敌，查理七世肯定、一定、必然，会聚集所有力量，收复这座城市。

那么，他会不会惩罚背叛自己，并一直为敌的巴黎人？

答案恐怕不那么乐观。

“洛林的女巫会把我们全变成野猪！”

“女人抓去当妓女，男人送到船上当划桨奴隶！”

“小孩子，全洗干净了，和萝卜洋葱一起炖。邪恶的查理七世每天都要在宴会上吃三个小孩子！”

诸如此类离谱的谣言，在巴黎城里传得到处都是。

博汶主教虽然不会相信这些愚民的妄言，却也明白，如果真的让法兰西与勃艮第和解，巴黎迟早守不住。

他要竭尽一切办法，守住这座象征着亨利五世荣光的城市。

“主教大人，虽然我无法带来希农的最新消息。但是我有一个计划，您一定会感兴趣。”勒加缪唇角勾起。

博汶主教比了个“请讲”的手势。

“这次议和极为重要，关系两国命运。但是偏偏，查理七世与菲利普三世之间，又极度缺乏信任。所以，必须有一个极为隆重、昭告天下、且有两位君主亲自出席的和谈会议，才能为两国和约赋予足够的公信力。”

“你是说……”博汶主教打了个寒颤。

他从勒加缪的眼睛里，看到了汹涌澎湃的疯狂。

第三十九章 巴黎城里当帕夏

勒加缪自顾自继续说道：“如果能将两位君主杀死，我们还需要担心什么？就算之后法兰西与勃艮第仍然缔结合约，也威胁不了英格兰。恕我直言，查理七世和菲利普三世，都是你们的亨利六世，无法企及的贤明统治者。但是他们的继承人，尚且稚嫩，远不是摄政王贝德福德公爵的对手。当然，如果两国在权利交接中出现内斗，新君无法顺利上位的话，那就更好了。”

在一场会面中杀死查理七世与菲利普三世，的确是个很诱人的主意，也是个能解决一切问题的主意。

但是，有可行性吗？

在座的巴黎大人物们十分怀疑。

“阁下，如此重要的会议，地点必然精挑细选，以安全为重。如果双方选择在图卢兹签订合约，难道我们要穿越大半个法国，去进攻坚固的城堡吗？”

面对扑面而来的反对与质疑，勒加缪不为所动：“诸位，你们的问题，我可以一一解答。”

他指着自己，说道：“我是一位占星术士，通过对星空的详细观测与推断，很容易就能知道，法勃双方约定的和谈地点。”

“我可没听说占星术士还精通预言。”博汶主教说道。

“不是预言。”勒加缪摇摇头，“这片大地上，所有仰望星空的占星术士都知道，这个冬天，将发生天体交汇。而我，作为占星术士中的佼佼者，已经推测出，整个法国发生天体交汇的具体地点。”

天体交汇最大的特点，便是不可确定性。

一次天体交汇，或许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无害的异界花草，也可能带来一头可怕的巨龙，或者一只无情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