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算要卖女儿，也得把女儿卖给查理七世这样身份尊贵的国王，或者马友夫那样权势显赫的大贵族，怎么能卖给一个野蛮愚蠢的鳏夫？

雷蒙德走后，马车里的气氛沉重了很多，早没了之前受到公爵邀请时那种兴奋。等马车踏上了通向塔拉斯孔城堡的石桥，目的地就在眼前时，安托瓦内特开口了。

“爸爸，我必须想办法留在这里。在正式接到表姐邀请我去巴黎的信函之前，决不能留在家里。其他追求者懂得权衡利弊，所以在被我拒绝后，就体面的离开了。但是雷蒙德冲动起来，绝不是会顾忌后果的人。我怕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当然，我完全同意！”让二世不迭点头。

第三百四十三章 幸运儿竟是我自己

女儿能留在塔拉斯孔城堡，说明她已经走入了更高一级的贵族社交圈，这当然是好事。但是，真的能做到吗？

以安托瓦内特的美貌，肯定能够吸引勒内一世的注意。但是公爵夫人的态度，也不是能够忽略的因素。

当初阿涅丝也曾进入普罗旺斯宫廷，担任伊莎贝尔的侍女。不过没过多久，她就将阿涅丝介绍给查理七世了。

万一公爵夫人是个善妒的，没过几天就将安托瓦内特送去巴黎呢？

能够在拿到正式的邀请信之前就前去巴黎，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可以躲开雷蒙德的骚扰。

但这样一来，拉芒什侯爵那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关系，岂不是中断？

让二世虽然懦弱无能，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当然想全都要啊！

这种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马车驶到城堡入口，照例要查验身份。一位军官从让二世手中接过邀请函，微微一愣：“纸张好像不对？”

玛格丽特小公主的生日邀请函，早在一个月前就陆陆续续发出去了，而让二世手中的这一份，则是不久前马友夫与公爵夫妇谈妥了合作条件后，临时赶制的，自然不一样。

军官仔细查看一遍信封，发现蜡印上散发的魔力特征都没问题，虽然还是留有疑惑，但他仍然点点头放行，只是语气有些古怪：“梅涅莱斯勋爵……嗯，公爵大人的交友真是广泛。请进吧，勋爵阁下，祝您愉快。”

虽然军官的言行是无意的，但是城门前的这番经历，还是深深刺激了马车上的一家三口。

在正规的欧洲爵位等级中，公爵、伯爵、男爵这三级最普遍，侯爵和子爵则比较特殊。而勋爵，并不是正规正爵位。

这是一种使用很随意的称号，翻译成英文就是lord，泛指任何拥有封地的贵族。

查理七世是法兰西国王，但是如果他愿意的话，也可以自称为卢浮宫勋爵。拉海尔以前经常自称为朗格维尔堡勋爵，就是因为他连个男爵都不是，不过又比普通骑士强，有一座城堡的资产，给自己挂上这样一个头衔，说出去好听一点。当然，法兰西第一勇士如今已经被查理七世封为蒙特莫里男爵，实现了阶层跃升。

让二世拥有几座庄园，这份固定资产在骑士阶层中当然算得上富裕了，这让他有钱追求奢侈的生活，也有钱去四处疏通关系，宣传女儿的美貌。在乡下庄园举办的宴会上，自称一句“梅涅莱斯勋爵”，只会引来别人的羡慕。

不过在普罗旺斯公爵的宫廷里，这就很不够看了。

这次来参加小公主生日宴的客人中，身份最高的无疑是她的祖母，阿拉贡女王约兰德。虽然如今这个头衔还只是宣称，没落到实处，但并不影响这位女士的高贵出身。另外，萨伏伊公爵将亲自拜访塔拉斯孔城堡，法国国王、勃艮第公爵、布列塔尼公爵、热那亚共和国也派出了身份不低的特使。

出席宴会的客人，身份最低也是男爵。在这些大人物的衬托下，让二世越发觉得自己身份低微。

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让二世一家被侍从领到了公爵平常处理政务的大厅。

四级大理石台阶上，摆着两张扶手镶金的华丽御座。勒内一世与妻子伊莎贝尔，此时正襟危坐，与旁边穿着教士袍的多纳泰罗谈话。

骑马的雷蒙德先一步抵达抵达城堡，此时站在队伍中段。他看到一脸谨小慎微的让二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又朝安托瓦内特舔了舔嘴唇。

即便是采取了魔法取暖措施的大厅里，美丽的少女也不禁恶寒，心中生出无穷的厌恶。

此时，公爵夫妇与多纳泰罗结束谈话。大艺术家走到公爵左下首处，在一张同样华丽，但是尺寸小一些的椅子上坐下。

勒内一世开口道：“根据尊敬的净化庭元老，多纳泰罗先生的详细调查，最近连续在近岸地区发生的天球交汇事件，终于有了一个详细的结果。”

不少贵族顿时松了口气。那些进入十二月后就不断袭扰普罗旺斯沿海的水生亡灵，让他们防不胜防，不堪其扰，早就盼望着公爵大人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勒内一世又说道：“蒙七圣庇佑，在这一起天球交汇事件中，有几位先生表现得很好。特别是马赛市长迪朗杜·德·阿马克先生。10日夜晚，有超过六百亡灵从海中登陆，扑向马赛。还好市长先生及时发现，并立即组织士兵，依托城墙防御，将这些被诅咒的怪物挡在了城市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朱利安骑士，他自告奋勇组织了几艘小船，出海跟踪那些逃跑的死灵生物，最终发现了这个。”

他捏碎一颗拇指大小的中空水晶。晶体碎裂，内部的彩色光团迅速展开，变成一幅浮空画卷。

画上，是黑夜中波澜不惊的地中海。在暗弱月光的照耀下，一座怪石嶙峋的城堡，在海中若隐若现。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座城堡并不没有建造在踏实的大地上，而是被一个由无数沉船黏合而成的巨大平台运载着，在大海上航行。

“这就是那些水生亡灵的最终去向。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城堡，就是灾难的根源。朱利安骑士目睹了敌人的真面目后，立即返回汇报，并由宫廷法师们施展幻术，将双眼中残留的影像，制作成这一副图画。虽然代价昂贵，但是非常值得，让我看清了敌人的真面目……”

赞扬了一番后，勒内一世让两人下去领赏，突然话锋一变，板着脸说道：“不过有一些贵族，在应对这次天球交汇事件中的表现，却非常让人失望。”

让二世顿时直冒冷汗，腿肚发颤，以为自己废弛武备，大肆宴饮，结果庄园被亡灵突袭，死伤惨重的破事，激怒了勒内一世。

就在他闭着眼睛等死时，勒内一世突然喊出了一个意外的名字：“阿尔勒男爵，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雷蒙德也没想到，自己突然就被公爵叫到了名字，一时不明所以：“十二月以来，不论是我的城堡，还是阿尔勒城，都没有被亡灵袭击……”

“男爵阁下，在鲜血组成的事实面前，你还想为自己狡辩吗？八天前，梅涅莱斯庄园被袭击，一共一百六十六位七圣信徒——其中还有三十一位是贵族，都死在亡灵的手上时，你在干什么？你在金翅夜莺最大的包房里，和五名妓女玩‘独角兽游戏’！”

“罗纳河沿海区域的防务，应该由梅涅莱斯家族自己负责，和我没关系！”雷蒙德虽然被突如其来的责难弄得蒙了，但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飞速转动本来不怎么灵活的脑袋，为自己辩护。

“你说得没错，但是我父亲在世时就颁布过一条特别法令：在普罗旺斯沿海受到威胁时，各男爵应该组建至少一百人的临时骑兵部队，随时待命，你难道忘了？”

由于常年受到阿拉贡和北非海盗的威胁，前任安茹公爵确实颁布过这条法令，但其目的是防范敌国的海上入侵，和天球交汇带来的水生亡灵没关系。

如今不论是狡猾的阿方索五世也好，残暴的异教徒海盗也好，都已经偃旗息鼓，积蓄力量应对明年的十字军大战，普罗旺斯沿岸哪里受到了威胁？

其实在场的贵族们多多少少听出来，公爵夫妇有点牵强附会，故意责罚阿尔勒男爵的意图。

雷蒙德这家伙粗鲁暴躁，在骑士抒情诗的发祥地——普罗旺斯宫廷里，就是个异类。没人喜欢他，更没人为他说话。

勒内一世也不让雷蒙德再自辩，直接宣布处罚结果：“没收一处葡萄种植园，三百亩薰衣草花田，再处以五千杜卡特罚金！”

五千杜卡特，相当于阿尔勒男爵领一年的收入，而且没收了固定产业后，这个数字还会下降。对于雷蒙德这种全凭武勇行事，没什么理财能力，有一分钱就用一分钱的贵族来说，是一笔根本还不起的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