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办法违抗强势的父亲，只能神色黯然的点点头，不再说话。

与失意的弟弟相比，皮耶罗此时心中可谓是得意非凡。虽然这一次美第奇银行遭受了重大损失，但他自己却趁机发难，让弟弟彻底失去了竞争家族继承人的可能性。如果之后战事顺利，反债务联盟能够战胜巴尔公爵，那他这个发起人，也能收获一波威望，对于将来接任佛罗伦萨的权力，大有好处。

皮耶罗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其实当不了几年佛罗伦萨的统治者。不过如果能够为儿子铺平道路的话，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不过，皮耶罗虽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科西莫也同意了他的决定，但是这对父子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美第奇家族这一代的掌权者，虽然在过去夺取佛罗伦萨最高权力的内战中，屡屡获胜，而且在坐稳了佛罗伦萨僭主之位后，又不断向外扩张，但是在这一系列看起来很辉煌的军事胜利背后，并不能掩盖他们军事知识的匮乏。

科西莫和皮耶罗因为痛风不良于行，基本上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佛罗伦萨在战场上的胜利，从来都来自金钱雇佣的佣兵团，而不是美第奇家族成员的军事才能。

所以，尽管科西莫在战略与外交上称得上老谋深算，但是具体到战场交锋的细节，他就没那么了解了。

这对父子并不知道，经过百年战争洗礼的法兰西军事将领，有多么厉害。采用了新装备与新理念的普罗旺斯军队，又有多强大。

……

且不提病卧在床，商量出种种对策的美第奇父子。

在这场波及整个被意大利地区的金融风暴中，虽然有许多人遭受了严重损失，但也有一些因此而获利的幸运儿。

来自那不勒斯的塞尔吉安和卡奇奥拉，就是其中之二。

他们从圣乔治银行买到的金融产品“赫莫萨祝福”，如今正以极高的速度增值。手头的财富蹭蹭往上涨，两个人已经开始考虑，在佛罗伦萨购置产业了。

毕竟，相对落后的那不勒斯，哪里有繁荣发达，尤其是在文艺领域发展迅速的佛罗伦萨，有吸引力呢？

这一天，塞尔吉安和卡奇奥拉在雅各布的带领下，去参观佛罗伦萨郊外的一处庄园。

这座庄园原本属于一位佛罗伦萨的银行家。对方在之前的金融热潮中，抵押了全部家产去圣乔治银行贷款，来购买圣战债券。

债券暴雷以后，那位倾家荡产的银行家纵深一跃，跳下阿尔诺河，留下年轻貌美的妻子独自面对天量债务，整日以泪洗面。

虽然那位银行家的贷款还没到期，但是如今人已经死了，其遗孀也没能力还款，所以庄园迟早会被圣乔治银行收回，然后被再度转卖。

雅各布今天的任务，就是向塞尔吉安与卡奇奥拉推销这座庄园。

发放大量贷款以后，圣乔治银行手头的流动资金也不多了，需要回笼一部分，以维持日常经营。

抵达目的地以后，两人看到门牌上的“泰雷尼庄园”几个字以后，觉得有些眼熟。

“对了，之前在美第奇银行接待我们的那个无理的胖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卢卡·泰雷尼。”

塞尔吉安和卡奇奥拉顿时相视一笑。

第五百零二章 送给巴尔公爵

“塞尔吉安，难道你就不能展示一下自己的同情心吗？虽然那个胖子贪婪、无理、狡诈、傲慢，明明只是个平民，却敢仗着美第奇家族的支持，对我们这样的贵族摆出趾高气昂的态度。但他也是个倾家荡产，还失去了生命的可怜人。”

“卡奇奥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确实比我有同情心。而且你还想将那大量且灼热的同情心，全部献给卢卡那位无依无靠的遗孀，对吗？”

两人在言语上交锋了一番，就在雅各布的带领下，开始参观庄园。

在葡萄园和橄榄园里转了一圈后，雅各布将二人带进主建筑。

“先生们，这栋三层大宅由著名的人文主义艺术大师蒂莫泰奥设计，完全不同于那些冷峻压抑的哥特式建筑。房子里的装潢设计还有家具摆设，都是最一流的品质……”雅各布给二人仔细介绍房屋情况。

“这里的女主人应该还没搬走吧，为什么如此冷清？”卡奇奥拉问道。

“是的，泰雷尼家的贷款还没到期，所以这里的所有权仍然属于卢卡先生的遗孀茱莉亚·德·巴尔迪女士。为了节约开支，所以她遣散了大部分仆人。庄园里只剩下了一名车夫，一名厨娘，和一名随身女仆。”

“巴尔迪？我记得佛罗伦罗萨僭主的夫人，就姓巴尔迪。原来茱莉亚女士也出身名门啊。”塞尔吉安啧啧感叹道。

“是的，先生。您的消息果然很灵通。”雅各布笑道，“只不过茱莉亚女士出自巴尔迪家的旁支……”

“我懂，豪门大族里不受重视的庶女嘛。要不然，巴尔迪家族也不会将她嫁给一个小市民。”卡奇奥拉撇撇嘴，仍然不忘记嘲讽一下淹死鬼卢卡的身份。

“三位先生，下午好。欢迎你们来到泰雷尼庄园，请随便参观。”

就在三人谈论着庄园女主人的时候，正主就现身了。

看着眼前拥有一头乌黑靓丽长发，既有楚楚可怜的少女气质，又有几分成熟风韵的女子，卡奇奥拉和塞尔吉安心中同时冒出一个想法：那个让人羡慕的死胖子！如果他没有跳河自杀，迟早也要死在这位美人的床上！

见两个男人盯着自己看，茱莉亚俏脸微红，用哀伤的语气说道：“两位高贵的先生，如果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施舍一些怜悯，用相对正常的价格收购这座庄园，而不是尽一切手段压价的话，我会每天在七圣面前，为你们祈祷的。”

“我们要买这座庄园，也是从圣乔治银行买，出价高低与你有什么关系？”塞尔吉安奇道。

“两位高贵的先生，是这么回事。”茱莉亚看向雅各布，“这位好心的先生许诺，如果我愿意诚实的履行亡夫留下的贷款合同，不造成任何麻烦，那么他将把出售庄园所得的收入的百分之五，拿给我作为安置费。”

雅各布连连摇头，仿佛要将自己的大鼻子甩动一般：“不不不，夫人，我给您解释很多遍了，不是我的许诺，而是圣乔治银行的规定。准确的说，是仁慈的巴尔公爵，为了避免这场因为圣战债券而产生的金融风暴，造成太多衍生的家庭悲剧，所采取的特别政策……”

从感性的角度来说，虽然那些投机者因为自己的贪婪而家破人亡，是咎由自取。但是如果坐视被牵连的家人，尤其是老弱妇孺，也因此受到牵连，进而落入赤贫的悲惨境地，是非常不人道的。

而从统治者的理性角度来说，放任一大批优质人口被剥夺了全部财产以后，自生自灭，是非常浪费的。

在这个黑死病造成的影响仍在，还处于缓慢恢复期的欧洲，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资源。等马友夫彻底取得十字军南征的胜利后，更需要大量信仰七圣教的欧洲移民，作为基本盘来巩固他在马格里布的统治。

那些因为投资圣战债券而破产甚至自杀的人，大部分都是小有闲钱的富裕阶层。一张至少价值五十金币的圣战债券，可不是平民可以购买的。

从受教育水平和健康程度来看，这些人和他们的家属，无疑都是优质人口。

茱莉亚口中的安置费，并不是直接发现金，而是一种消费额度。

她可以从圣乔治银行列出的购物清单上，选择需要的商品。大到房屋和土地，小到锅碗瓢盆等生活必需品，甚至还有葬礼服务和技能培训等等，应有尽有。

选择了需要的商品以后，圣乔治银行会在安置账户上直接扣款，然后将钱支付给提供商品的指定商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