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冷的风沙沙地吹拂着爬山虎的枝干。
土囊一点又一点地挖走,纤细的十指探入松软的地面,她蹲下了身子,长裙拖在地上。
洁白剔透的指甲沾满了污垢。
也许能用更简洁的方法,但她还是打算用手。
用肌肤去感触。去感触这份心情。
最外层的土囊是松软的,因为昨夜刚下过大雨,到了里层的泥土开始慢慢干燥,坚硬起来,现出深红的颜色。
记忆的形状是什么...?
鲁斯坦最后留下了什么信。
是道别吗?
也许是道别吧。
他们之间从来就没有道别过,少女永远地迟到了,他们之间缺一个道别,在道别的话里,他会说些什么呢?
女士还带着那个水时计。
剔透的玻璃瓶里,计算时间的沙漏早已停止了,鲁斯坦曾经说过水时计走完一周,便能再次相见了,但水时计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周了,他们依旧没有相见。
他那时候在打仗吧。
按照他那愚笨的脑子,也许最后写的信,只会干巴巴地聊打仗的内容。
罗莎琳能够想象地出来,比如今天又杀了几个丘丘王者啊,又搞定了多少深渊猎犬啊...事无巨细地将这些事情阐述下来。
他乐此不疲,呆愣而又单纯,像是一块永远也醒悟不了的木头。
无论是怎样的信,无论是怎样的内容,在开头,他总会老套而坚持地用一句: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作为开头。
在黄昏的午后,少年躺在墙角边,他也许是在写字,也许是在唱歌,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许多的心事分享——罗莎琳总能够想象出来。
时间慢慢过去了,午后的日光慢慢昏沉,冬日黄昏总是来的很快,蒙德城外响起了喧闹的声音。
今天是新春了,按照惯例,要放烟火。
少女也曾与鲁斯坦看过蒙德城的烟火,璀璨的烟火在他们面前的夜空中绽放,在绚烂的光辉下,少年握住了少女的手。
他会在信里写下这些事情吗?
女士不知道。
记忆的形状是什么。
记忆的形状是什么?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某物,似乎是一个铁箱,女士怔了怔,她愣住了。
烟火自她的身后绽放。
绚烂的火光照亮着整个世界。
那个铁箱全身都将近融化了,铁皮融化后再凝固,以一种相当难看的形态摊在地步,罗莎琳忽然想起了那神像上的焦痕,那被灼烧的痕迹。
她意识到了什么。
心脏又慢慢开始被灼烧了。
颤了颤。
不要...
她轻声道。
火焰的烧痕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熟悉,她一直都刻意忽视了这个...
那火焰的形状,是蝴蝶。
火之魔女,在五百年前焚烧了一切,少女淹没在内心的狱火中行走,烧毁了沿路的一切。
烧尽了她的泪水,也烧尽了她的内心,也包括那个铁盒。
女士终于打开了铁盒,但盒子里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
只有灰烬。
信件已经被她亲手焚毁了。
信件是记忆的形状,
他们记忆的形状是灰烬。
鲁斯坦交给风的所有信,都被火烧毁了,罗莎琳努力地在那堆灰烬中翻找着,但她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没有剩下。
只留下了铁盒内层上刻着的那一行字,那是一行被火焰扭曲了的字迹: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再见。】
空白。
看到那行字的时候,内心深处一片空白。
“哈哈。”她轻轻地笑了,她轻声道:“这次是再见了啊。”
她道。
“写了几十封信,你这次总算是有新意了。可喜可贺,值得表扬。”
她轻轻地笑着,笑着笑着,肩膀颤了颤。
低垂下了头。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
‘亲爱的罗莎琳女士,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