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我信!”他大声说。
戴尔文问道:“若是你信,为什么刚才你不站出来,为你的神发声?”
那士兵满头大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得,他喉咙中发出一阵惊恐交加的呜咽声,眼睛乱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戴尔文问他:“你真有坚定的信仰吗?”
士兵喊道:“有,有!我信仰坚定,呃,刚刚我不说话,是因为……因为我被吓到了。您看,大家都不敢说话,我只是个最普通的小兵,怎么敢开口呢?”
戴尔文凝视着他惊慌的脸,心想,既然祖神没有降下神罚,那这人大概率所言无误。
于是他放过那人,又抓起一人来,说:“你信祖神吗?”
这人面色平静,说:“信。”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说话?”
“大人们都不开口,我不敢说。”
戴尔文放开他,旋即来到一位百夫长面前,问他说:“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戴尔文?”百夫长率先开口,“就算我们都信了,或者都不信,又能怎么样?难道只要信仰够坚定,祖神就能替我们杀了李奥瑞克吗?就能拯救我们?”
“李奥瑞克昨晚就被祖神的使者杀了!”
百夫长冷笑不语。
戴尔文气得火冒三丈,说:“你不相信我?你们也不相信我?难道非要我亲自带你们去看神婴吗?听着,你们这些凡人没有资格,你们的灵魂太渺小精神太脆弱,神婴的光芒会让你们陷入癫狂……”
人们只是笑,却没有人理会他。
就在这时候,有个年轻的士兵冲了上来,吼道:“根本就没有神!你只是想让我们为你的野心买单!”说着竟然拔出了剑来。
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种年纪的男人最是冲动,很容易受情绪的支配作出一些莽撞之举。若是往常,他一拔剑,众人便会一拥而上将他制服。可这次没有人阻挠他,大家反而用看戏一样的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
戴尔文看着那少年愤怒的脸,并未恼火,却是冷笑了起来,说:“想必你就是那个不信祖神的吧?”
他拿着剑,大声吼道:“废话!我去你妈的祖神,我是坚定的七神信徒!你,还有你们,你们才是背叛了高原人的邪教徒!”
话音刚落,就看四周凭空出现了一股黑烟,这黑烟腥臭难闻,而且极其寒冷,凡是碰到黑烟的人都如坠冰窟。
这烟围着那个年轻士兵转了一圈,那人顿时犹如触电一般直挺挺的摔倒在地。就见他七窍流血,剧烈抽搐,眼看着就死了。
这凄惨的死相惊吓到了在场的士兵们,人们大叫着散开了,人群中留下一片真空地带。戴尔文走上前去,用脚狠狠一踩那个死去的士兵,这士兵口鼻之中顿时涌出了许多黑色的小虫,让人十分作呕。他冷笑着说道:“这便是神罚!这就是不敬神的下场!”
士兵们虽然听说过戴尔文侍奉着祖神,还听说他有些神通法术,却没有亲眼见过。此时突然看到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暴毙在面前,无不畏惧。
戴尔文继续说道:“而且,见识了祖神这杀人于无形的神通,你还认为他杀不死李奥瑞克吗?”
这句话倒是很有说服力。士兵们互相看了看,心里固然还有疑惑,只是迫于形式,也只得相信了。
戴尔文高举起双臂,扯着嗓子喊道:“万岁!”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带着癫狂。他手臂像是干枯树枝,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棵枯萎的老树。
这样子着实滑稽,但没人敢笑话他,人们只好跟着喊道:“万岁!”这欢呼声音里边满是疯狂和绝望。他们举起手来,脸上满是冷汗,嘴角病态的上扬,眼睛也似乎没有焦点。
“李奥瑞克已经死了!万岁!”他再次喊道。
“李奥瑞克已经死了!万岁!”人们也跟着重复。
“祖神万岁!”
“祖神万岁!”
这个疯子带着自欺欺人的傻子们一起欢呼着,阳光斜射在他们癫狂的脸上,高呼万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起初大多数人们只是被一两个疯子的呼声所裹挟,但随着一声声的呐喊,他们渐渐被这种情绪感染了,迷失了,浸透了……他们越来越激动,也越来越热,就把盔甲脱了,赤膊着呐喊。
“欢呼吧,欢呼吧,起舞吧!”戴尔文欣慰的看着这番虔诚的盛况,越发的兴奋起来。他所预想的盛世或许不是这般光景,但是看着这些迷途的信徒们终于走上了崇拜祖神的光明大道,他还是不由得热泪盈眶。
于是人们高呼万岁,人们高歌祖神之名,一群赤膊的汉子开始跳敬神的舞,他们如醉酒者一般癫狂,他们摆动双臂,摇头晃脑,高举膝盖,犹如陆行的章鱼。跳舞的人越来越多,逐渐围成了一个圈子,他们围着中间的尸体起舞,就像是手拉手转圈的篝火晚会。
这时开始有人打拍子,接着许多人都跟着拍掌,于是舞者们就随着拍子整齐的起舞,他们转圈、跳跃、摆动手臂、狂呼、大笑、甚至是大哭,场面越发的不可名状。
这些日子以来,士兵们面对强大无比的北伐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然后,热浪的炙烤又让他们心情极度烦躁;同时他们缺水,少眠,日常的邪教洗脑又让他们神志不清,使得人们都有不同程度精神问题。这些精神病在平时看不出来,可是在这种古怪邪恶的气氛下,他们心中压抑的负面情绪就如同被刺破的脓瘤一样集体爆发了。
每个人明明十分疲倦,却又极度的亢奋,他们一生之中都不会再有这么兴奋的时候了。
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这个,随着这邪恶的仪式,有些人晕倒了,倒在地上抽搐着,吐着白沫,没人理会他们;还有些人开始呕吐,或是失禁、就地排便,场面变得污秽不堪,恶臭熏天。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突然有个男人开始用力亲吻旁边的赤膊舞者,然后两个士兵抱成一团,在满是腌臜之物的地上打滚。他们一边互相撕咬,弄得浑身是血,一边如野兽一般交媾,并发出刺耳的咆哮。然而旁边的人却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甚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模仿他们,加入其中。
这种行为重罪!不管在高原人哪个宗教的教义里边,这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啊!
戴尔文脑海里有个声音说:这是邪恶的,戴尔文,你该去制止他们!
但戴尔文却无视了那个声音,他脑海中全是虔诚的祷告、光明的未来、还有从天而降的伟大神国。
声浪越来越高,远处的守军也都闻声而来,这些正常人看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全都不寒而栗。只见在热辣的阳光下,一群赤膊的男人狂呼乱叫,然后在一片污秽之中打滚。
这到底是什么邪神的仪式?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狂信徒?
守军纷纷往后退去,有的人甚至悄悄走。戴尔文此时看到这些人,大声喊道:“我的士兵!告诉你们一个喜讯,李奥瑞克死了!”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戴尔文的参谋长走上来行了一礼,说:“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可是……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敬神的仪式。”戴尔文说。
参谋惊恐的瞪大眼睛,问道:“是……哪位神祇?”
“蠢货!当然是祖神,我的军队中难道还会有其他神吗?”
参谋张着嘴快速点头,说:“啊,啊!那祖神的口味真是……”他看了一眼如蜈蚣一般连接在一起的裸汉们,“真是不同凡响!”
他竖起大拇指,然后转头开始干呕。
戴尔文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是那些污秽亵渎的场面,在他眼中却莫名的美妙,就如同他说不出原因,只是觉得这场面囊括了一切的美好,或许这看似古怪的仪式,反而象征着返璞归真的纯粹美好……他越想越是头脑混乱,索性不想了。
“好了,神已经满意了。”他们信徒们说。
癫狂的士兵们大多停了下来,但还是有几十个人沉浸在仪式之中,就仿佛被邪灵附身。有人想将他们拉开,然而那些人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别人一碰他们,他们就要咬人。
戴尔文摆了摆手,说:“看来他们的信仰特别虔诚,就由他们去吧,祖神会开心的。”
于是人们避开了那些狂舞的士兵,就如同躲避瘟神。
接着,戴尔文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前往金砂河的总指挥部。他一路上将“李奥瑞克已死”的捷报告诉众人,这次他身边聚集了一群狂信徒,声势浩大,其他守军虽然心中怀疑,却也不得不相信了。
等回到金砂河边时,他的兄弟姐妹都出来迎接他。为首的一人就是他的大哥,名叫“考莱·贾戈伯”的中年男人。他见了弟弟的模样,不禁倒吸凉气,说:“兄弟,你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