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瑟濂挑起眉,那张不耐烦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好奇。
“别小看我,仔细听好了。”唐恩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执此天罡剑,壮士当羡傲黄泉,只是冬已现。”
音调有些怪异,不过意思瑟濂还是听懂了,微微点头:“嗯,很豪迈,没想到徒弟你还懂文学。”
“其实我还有个更豪迈的版本。”
“说说看?”
唐恩看了眼周围上百名骑士,把嘴凑到瑟濂耳边:“执此天罡剑,微笑面对黄金树,双指是大便。”
噗。
瑟濂少见的笑出声来,一半是这诗歌很滑稽,另一半则是刺激。
有什么能比在一群黄金树所属的骑士中央念反诗更刺激的呢,不过笑归笑,瑟濂倒是挺喜欢唐恩这种狂气。
藐视权威,不敬神明,与起源魔法师真的很像,如果循规蹈矩,怎么能够探索未知。
“徒弟,在交界地还真难见到你这种人,即便是与黄金树为敌,他们也带着敬畏之心。”或许是灯光的原因,瑟濂的湛蓝双眸看起来很明亮。
“敌人可以尊敬,但绝不可畏惧,否则干嘛为敌。”唐恩笑着拿起酒杯喝了口,不再压抑音量,“如果是敌人,就要想尽办法将他斩杀,太弱就变强,一次不成则百次!”
听起来好像一条咬住就不松嘴的疯狗啊,而且你又当着为师喝酒了。
瑟濂刚想教训两句,忽然觉得肌肉本能的绷紧,就像有什么上古巨兽盯上自己了一样,还没回头,便听到个如刀锋般锐利的声音。
“说得好,面对敌人不应有半点畏惧,如果谁挡了路,即便舍弃一切也要将之战胜。”
玛莲妮亚带着芬雷走来,就如聚光灯一样,全场目光看向了唐恩,惊讶的发现角落中还有个风度翩翩的骑士。
被全场瞩目,唐恩倒也没紧张,不卑不亢的问道:“敢问殿下,什么算挡路?”
女武神稍稍想了想,答道:“阻碍你守护最珍贵的东西。”
所谓最珍贵的东西就是米凯拉吧。
唐恩有点懂了,活人才有机会去守护,如果玛莲妮亚感受到了败亡危机,她就会用尽所有手段去保留那一丝机会,即便罪孽深重。
他不赞同,但也能理解。
玛莲妮亚不知道唐恩在想些什么,但目光越发欣赏,她见过太多面对高位者就唯唯诺诺的‘勇士’,那些人力量再强也走不到巅峰。
“你的确是个人才,考虑一下之前的提议吧,如果顾忌菈妮的话,我会跟她讲清楚。”
礼贤下士,可谓给足了面子,可唐恩正是因为她刚才的话已经下定决心。
这等心智坚定的强者,嘴炮是没有效果的,他又没吃面子果实,凭什么让拉塔恩和玛莲妮亚好好谈谈,凭什么改变破碎战争的最后进程,又凭什么让无上意志放弃修环?
如果有,那也是凭手里的刀。
“抱歉,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也有我的使命,请容在下拒绝。”
一语落下,玛莲妮亚挑起了眉,周围骑士们鸦雀无声,甚至不停赔笑脸的葛瑞克也满脸愕然。
这么不给女武神面子,就不怕她发飙?
场面寂静了一瞬,瑟濂已经眯起眼,随时准备让唐恩抽出法杖来,她才不管什么女武神、男武神呢,想对徒弟动手,先得过了老师这一关。
好在她想错了,玛莲妮亚有些不爽,但也维持着一个半神的从容。
“好,那么庇护就此结束,明天一早,你们就离开史东薇尔。”
既然没有隶属关系,那就公事公办吧,女武神一甩披风,兀自走开,而骑士们都看了唐恩一眼,纷纷摇头。
既赞赏他坚守本心的勇气,也为他没有抓住机会一飞冲天而遗憾。
唐恩向远去的背影行了个骑士礼,实话说,他有些遗憾,但这遗憾不是冲着荣华富贵去的,而是欠女武神一条命,看起来也没法还。
他把美酒一饮而尽,果断拉着瑟濂离开,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了。
“徒弟,你真的不后悔?”刚出门,瑟濂就问道。
“名利对我无用,我也不想当女武神的手下大将。”唐恩脚步不停,却没往卧室的方向走。
瑟濂完全不认路,好奇问道:“那离开史东薇尔咱们去哪?回利耶尼亚吗?”
“回去是找死,咱们去盖利德。”
“你还想杀拉塔恩?如果这样的话,跟着女武神成功几率更大啊。”瑟濂满脸不解。
“杀不了,至少现在的我杀不了。”
“那为啥还去?”
唐恩在桥头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
“老师,我最近心很乱。”
朦胧灰雾挡住月光,大部分圣树军已经去庆功会了,剩下的驻守在外侧,四周寥无人烟,而唐恩在桥面踱步。
“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旋涡,面对这个旋涡,我除了空冒风险,什么都做不到,但是——”纠结许久的唐恩用手点了点心口,“明哲保身,我心不安。”
“看出来了,最近你经常走神。”瑟濂走了过去,停在唐恩身前半米处,“到底是什么旋涡,为师也懒得问,但你自己想想,在决定逃出学院的时候,是理智还是冲动?”
唐恩张张嘴,却陷入沉思。
不止是离开魔法学院,就连从卡利亚潜入学院也不完全是理智的思考。
路不仅一条,变强不一定要冒风险,就像叛逃之时,他完全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偷偷逃走一样。
不,哪怕在苇名,获得龙胤之力,习得全部剑术的他也可以带着御子离开,从纯粹理性角度思考,何必九死一生困守孤城,用些演技,耍些聪明,甚至加入内府,这不更稳妥?
但看到的恶必须斩,欠下的情必须还!
因为他这么选了,才安安心心站在这片满月之下。
“理智与冲动都有,但细算起来,还是冲动多一些。”唐恩笑了,彷如拨云见日,满腹纠结褪去。
“那就跟着你冲动去吧,反正你也是个疯子,什么都敢做。”
“这可不像您能说的话。”
“哼,你觉得我为什么研究起源魔法?”瑟濂靠在护栏上,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
“以为师的资质,不必冒任何风险,不必舍弃任何东西,按部就班就能成为魔法教授,但我就是想探索起源,追寻那真理,不惜付出一切!”
因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