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见到自家主君因自己带来的消息，神情明显朝着负面方向发生转变，艾薇儿眨了眨眼，随后向着正在为少女护理长发的女仆比划了一个手势，待到那位女仆退开后，艾薇儿缓缓来到少女身后，亲自接手了护理工作。

过了片刻，在将卡特琳娜的长发轻轻梳理了一阵后，艾薇儿突然语气柔和的问道，

“陛下，您可是在为安迪阁下的事情而气愤？”

“气愤？”面对艾薇儿的疑问，卡特琳娜漫不经心的抬起手，随意的波动了几下身前的浴池水，随即冷哼了一声，

“他还不值得让我气愤。”

“我只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会把仁慈和宽容错认为软弱？难道认清现实真的很困难吗？”

另一边，听到卡特琳娜那微微透露着烦躁情绪的抱怨之语，轻捧着少女的长发的艾薇儿，不由得的笑了笑，随后，只听她用温柔的语气回应道，

“陛下，您无需为此介怀，这个世界向来如此，在没有经过鲜血和死亡的告诫之前，总是会存在太多太多让人头疼的蠢货。”

“如果陛下有需要，艾薇儿愿为陛下‘分忧’。”

“你.........”此刻，骤然间听到艾薇儿那以温柔作为遮掩的冷酷言辞，卡特琳娜本能回头看向自家女仆，就仿佛要重新认识面前的侍女小姐一般，而在仔细的将艾薇儿打量了好一阵后，少女终究是摆了摆手道，

“艾薇儿，不要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事情还远没到这一步。”

“蠢货也有蠢货存在的意义，不能因为他们蠢就让他们消失，这不公平。”

“我是布尔罗斯的女王，只要他们一天没有亮明立场要与我为敌，他们就依然算是我的臣民，我有义务维护他们，这是王的责任。”

“刚刚的话我就当没听到，以后不要再提了。”

“可是陛下.........”面对卡特琳娜的告诫，向来表现得非常顺从的艾薇儿，第一次没有遵从自己主君的意志，虽然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但语言却越发的激烈，

“他们的愚蠢已经给您造成了困扰，作为您忠实的仆从，我有义务为您解忧，不是吗？”

这一刻，听完艾薇儿极为反常的发言，卡特琳娜没有回话，而是楞楞的与之对视了片刻，随后眯起眼睛，用略带疑惑的口吻问道，

“艾薇儿，你是不是在哪儿受刺激了？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呀？”

面对卡特琳你的质疑，艾薇儿并不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事实上，少女猜得没错，女仆小姐还真就是受刺激了，而让女仆小姐受到刺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少女自己。

一直以来，艾薇儿对卡特琳娜都怀着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最开始，艾薇儿是将卡特琳娜看做另一个自己，一个走在光明之路上的自己，可是等后来接触久了，艾薇儿又清晰的意识到，卡特琳娜与自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觉得即便两人的身份互换，所迎接的命运也必然会是天差地别。

再后来，当卡特琳娜站在璀璨的光明之地，在万众瞩目之下加冕为王时，艾薇儿心中的那份复杂情感，就像是被烈日净化了一般，发生了一种极为微妙的变化。

至于具体是种什么样的变化，连艾薇儿自己也很难说清楚，她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渴望被少女关注，哪怕每日能多分得一丝目光，也会让她心情愉悦很久。

作为一个从人间最险恶之地爬出来的怪物，艾薇儿对于自己的这份情感，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她很清楚这份感情是扭曲的，无论如何都见不得光，所以她一直在强行压抑自己。

可是今天，艾薇儿引以为豪的自制力被破防了，就在白天，当卡特琳娜与凯伊公主之间出现暧昧的举动时（外人视角），艾薇儿的情绪终于开始失控，她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甚至是内在的灵魂，都像是受到了烈火的炙烤。

当凯伊公主被交到艾薇儿手中时，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顺势拧断凯伊公主的脖子，但一想到此举必然会给卡特琳娜造成麻烦，最终她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不过，失控的状态依旧存在，刚刚的对话就是艾薇儿失控的表现，她的那些话语根本没有经过理智的过滤，纯粹的只是想要向卡特琳娜表达一个意思..............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哪怕再肮脏。

而很显然的是，艾薇儿的这份情绪表达，并没有达到效果，卡特琳娜不仅没有接纳这份黑暗的忠诚，反而开始质疑这份情绪的源头。

对此，艾薇儿就像是躲在黑暗阴冷之处，却突然被人搬开石头直面阳光直射的蠹虫，神色间颇有些惶然，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并想到了应对方式。

作为卡特琳娜的贴身女仆，艾薇儿对少女的性格非常了解，她很清楚少女对自己身边的人、甚至是那些地位卑微的仆从们，都抱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尊重，这种时候只要她稍稍透露出一丝不情愿的态度，少女必然不会追问下去。

事实上，艾薇儿的对策确实没有错，当她摆出委屈的姿态后，卡特琳娜尽管皱着眉头，但确实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摆了摆手道，

“不愿意说就算了，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是从弗洛里达王庭里走出来的人，你见过的‘恶’远比我多得多，我不想对你说教，也没资格教育你，但我还是希望你记住，考虑问题不要从邪恶的角度出发。”

“诚然，在‘国家’这个体量下，绝对不可能没有黑暗滋生，但不能因此就否定光明的存在，并把自己融入黑暗，这是本末倒置，最后只会自取灭亡！”

“记住，人类这种生物，终究是逐光而生的。”

说罢，卡特琳娜毅然的站起身，从周边拿起一方浴巾裹住身子，然后从浴池中走出，整个过程丝毫没有理会依旧蹲伏在地上的艾薇儿，只是在快走到浴室门口时，幽幽的道了一句，

“别傻楞着，还有个蠢货在书房等着我呢，该办正事了。”

听到卡特琳娜的呼唤，正神情低落的艾薇儿本能的抬起头，看着背对着自己招手的少女，这一刻，女仆小姐原本晦暗的瞳孔中，再次浮现出绚烂的光泽，随后，只见她一个利落的起身，就像是在夜间捕捉到火光的飞蛾一般，不顾一切的奔向了少女离去时的方向............

.................................................

半小时后，位于哥罗多王宫的某间书房中，在这个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刻，房间内却是灯火通明。

就在一片朦胧的烛光之中，安迪静静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低垂着头颅，他维系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额头上滴落的汗水，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滩水渍。

然而，即便双腿已经快要跪到失去知觉，安迪依旧没有站起来的想法..........因为有人没发话让他站起来。

此时此刻，就在安迪的正对面，卡特琳娜正端坐于书桌前，神色悠然的品尝着一杯咖啡，纯银的汤匙时不时的在杯中搅动，随着蒸汽升腾而起的浓醇的芳香，正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而在卡特琳娜的身后，艾薇儿非常认真的梳理着少女的头发，此时少女的长发还未干透，梳理时需要非常小心，否则一个不小心，梳头就会变成捋毛，对艾薇儿来说，这是绝对不可接受的。

过了好一会儿，艾薇儿的护理工作终于结束了，而就在她退到一边的同一时间，卡特琳娜用于搅拌咖啡的银汤匙突然一停，随即，少女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安迪，在挑了挑眉头后，少女讽刺的笑了一声，

“安迪卿，你还打算跪多久？”

“臣有罪！”听到卡特琳娜的问询，安迪没有任何犹豫的进一步低下了头，就像是一个奴隶一般，摆出了极度卑微的姿态。

“呵，这倒是奇怪了。”对于安迪的举动，卡特琳娜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不置可否的回应道，

“安迪卿，你倒是说说看，罪从何来？”

“回禀陛下........”面对卡特琳娜的回应，安迪低垂着头，语气卑微的开口道，

“臣没有看好凯伊‘小姐’，任由她出现在陛下面前，扰了陛下的兴致，此罪一。”

“臣更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质疑陛下的决定，挑衅陛下的威严，此罪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