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便莞尔一笑。
“那你何必那么较真,我可以对你更好,真假有什么重要呢?你跟个侦探一样,在生活中拿放大镜找出不同处,钻牛角尖,给自己不痛快,其实这一点也不重要吧?人生快乐就好,你选择我,你快乐了——那就对了。”
“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秦甯眼里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光,但只在一瞬间,又被压下去。
在青年诧异的眼神中,她缓慢的摇摇头,放下戒尺来。
“以前的秦甯,会很认同你这句话,也会对你这句话很受用。”
“只要我快乐,有什么不可以呢?人类啊,想要被爱,不能被爱,就要被尊敬,不能被尊敬,那至少要被恐惧,无论如何,都想在别人身上找到一些自己存在的价值。”
“……可是现在我明白,我不可能在虚妄里找到价值。”
“…………?”
“当我努力寻寻觅觅,想在生活里面找到一个完美的人,把这些特质套上去,我不可能找到,所以我不快乐——但即使这个人出现在眼前,他很完美,符合我的幻想,甚至超过了这些幻想,我也不会快乐。”
青年哦豁一声。
“我接受不了世界的真,也接受不了世界的假,只会在真假的夹缝里无所适从,忙忙碌碌,焦躁无为,愤怒的不明所以。”
秦甯的眼里仍然无光,但她说这番话时态度沉稳的出奇。
仿佛那些火药粉般的情绪都被磨碎了,变得像是水磨过的细沙那样温柔。
青年露出一丝奇妙微笑。
“我被你这番话弄糊涂了,对你好,你都不要?”
秦甯抿着嘴轻笑,突然伸出手,一指指到青年眼前,动作迅速的让人以为她下一秒就要戳上青年的眼。
然后,咫尺之间,停住。
“未然哥哥从来不会这样看我。”
“事实上,未然哥哥从来没有这么深情款款的,像演爱情电影一样看我。”
他的神色一直很复杂。
望着她的时候有一种温柔,有一种包容,有一种溺爱,还有一分被罪恶感鞭笞的,说不出的阴暗。
“未然哥哥觉得自己有罪啊——”
正因为一直在他身边,所以看得很清楚。
“因为没办法让我们任何人当唯一,所以有罪。”
秦甯艳丽一笑。
“这样自认有罪的未然哥哥,让我觉得很高兴。”
比起爱,她更喜欢这种罪恶感。
罪恶感承担在一个极具有责任感的人身上,那就像是背在身上的十字架。
但他背的是个逆十字架,他背的并不是正理。
“他为了别人受苦,那我会很不高兴,但为了我受苦,还是这种精神上的苦,我高兴得不得了,我愿意让他难受一辈子。”
“就像未然哥哥了解我一样,我反过来也能读懂未然哥哥。”
秦甯耸耸肩。
“但这些话我永远也不想跟真的未然哥哥说——我想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为什么?”
秦甯嘴角诡异弯起,直至一种病态的弧度。
“因为很有趣啊——”
“呐,终于找到让他受苦的方法了,原来这么简单。”
想看到他快乐的样子,惊讶的样子,痛苦的样子,忧郁深沉而复杂的多面性。
想要看到他的全部。
坐在椅上的青年挑出一副高低眉。
“你这是挑着人欺负啊——”
秦甯不置可否,懒懒的反问,“不是这样的人,那有什么欺负的价值呢?”
那种从一开始就想要越多越好的人,贪婪而无趣,那种自我和解,自我感动,自我升华的人,也没意思,她就要这种固执的猎物。
未然哥哥永远不会自我和解。
【他给我自由,我给他枷锁——】
秦甯捂嘴轻笑起来,眼神溜溜的一转,有一种敏感而诡异的疯狂。
坐在她面前的青年陷入几秒的深思。
这是病呢,还是好呢?
有病但没有病症,有坏心却没做坏事。
好了又不能说是好。
哎,我的蠢哥哥哟!招惹人,升华人,然后自我囚禁。
他感觉自己额头被冰冷的戒尺抵住,一抬视线,看见方才还笑得很自得的秦甯已经变了脸色,不再是刚刚提到自己重要的人那种沉静中带着甜蜜疯狂,算计中带着天真无辜的矛盾神态。
她变得冷淡,高高在上,神色危险。
“所以你到底是谁?”
“你为什么要假造这里,为什么要假扮未然哥哥?”
秦甯的质问刚落地,便看见青年抖了抖肩膀,他身上绑的牢固的绳索,一下奇异的纷纷坠落,像最伟大的魔术师展现逃生技术。
他往旁边站一步,按着椅背,右手按着左胸口,浅浅鞠躬。
“只是做个小小的——游戏而已。”
“我称这个游戏为……”青年露出狐狸般狡诈灿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