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冷漠,平凡,还有他从那些少部分人身上所体会到的善意。
就这样,身为一个普通人的他,在经历过了这些纷杂因素的雕琢下,逐渐变为了一个在他人眼里,奇怪而又奇妙的人。
一个待人温和,却又没有在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真实的人
然而此刻的他,却在这片小小的圣痕空间之内,体会到了一次他绝对不应该在此时去明白的感觉。
那种感觉的名字,叫做死亡。
他快要死了,那名为死亡的存在似乎是已经看穿了他灵魂中所剩下的时间,在确定了他即将死去之时,便迫不及待的在那漆黑之地,为他准备好了独属于他一人的王座。
胸腔之内,那原本跳动着,用来供应血液的心脏,早已在多次的重创之中变为了一滩烂肉,与那些被扯烂的血肉混杂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
那原本涌向身体中心,然后在输送到全身的血液,在察觉到了中心消失之时,便立刻从温顺的幼猫,变化为了充满野性的野兽,开始在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中四处流窜起来。
身体的失血量达到了全部血液的五分之三,五分之二的血液摆脱了躯体迈向了自由,而剩下的五分之一则是顺着破损的气管,涌入了肺部。
充满血液的肺部,流失的血液还有那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去修复的心脏,这样的伤势足以取走任何生物的生命,几乎没有任何有一个有能力去从死亡的手上夺回这个必定死去的灵魂。
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这些能够杀死任何生物的伤痕,出现在一个真正活着的躯体之上。
他是幸运的,因为这里是圣痕空间,即便是血液流尽,肉体粉碎,只要他的意志足够坚韧,那么他所迎来的结局就永远不会是死亡。
他是不幸的,因为这里是圣痕空间,即便是血液流尽,肉体粉碎,只要他的意志还未消散,那么这些足以让人死亡数次的伤口所带来的剧痛,就会周而复始的冲击着他的灵魂,直到他的意识消散,并且死去为止。
没有意外的,他挺过了死亡,他忍受住了刺痛灵魂的痛楚,他走下了死亡为他所准备的王座,即便死亡的獠牙早已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活了,他感受到了死亡。死亡是痛苦的,是漆黑的,是寒冷的,是剧痛的。
这就是他在如此近距离的体会死亡后所感受到的一切,除此之外他还付出了一些必要的代价。
他那经历过死亡的灵魂,已经变得脆弱,变得疲惫,变得病态轻盈,如同那冬日凝结在玻璃上的冰霜,只需手指轻捻,便会化为碎片。
疲劳的身躯需要休息,疲惫的意识需要放松,而变得脆弱的灵魂则是需要花费时间让它慢慢自我愈合,而且...
在他直视死亡之时,他的意识中徒然间冒出了一个让祂感到惊恐却又让他觉得无比正确的感觉。
那一望无际并且吞噬一切光芒的死亡,似乎才是他所应该去往的最终归宿...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了履行约定的道路之上,然后回到了他最终应该去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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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八重村,是宁静的,是安详的,是让人放松的,同时也是孤独的。
但对于在死亡的边缘漫步过的洛辰来说,这份带有生机的孤独以及宁静,与那冰冷而又黑暗的死亡作比较的话,无疑是前者能够更讨人喜爱。
她躺在房间地面上打好的地铺之内,双眼无神的注视着那有些陈旧的房顶。
突然,她就像是从那暗无天日的死亡中回到现实一般,她那原本空洞无神的目光,逐渐多出了几分生人才有的神采,随即她小心的侧过头,开始打量起了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日式卧室,放置在卧室内的木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而这就是唯一一件摆放在卧室内的家具。
木桌上的香炉向外散发着轻盈的白烟,而熏香那特有的香气,也随着这轻盈的白烟,逐渐充满了整间卧室。
躺在床铺中的她下意识的耸了耸鼻子,闻到了充斥在房间内部,那熏香独特的香气。
那是一种清新的,优雅的,能够让人心情平静的气味,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能够引人注目的地方。
没能从房间内收集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为此她有些无奈的转过了头,将自己脸朝向了另一边。然后出现在她眼中的,是敞开的卧室拉门,毫无人烟的庭院,以及那棵栽在庭院中央,早已开花的樱花树。
无人的庭院,那棵不知历经多少岁月的樱花树,绽放在独属于它自身的美。一阵微风冒昧的路过,带走了些许盛开着的樱花。
望着那徐徐落下的樱花,不知为何那代表生命和幸福的花朵,却是让她觉得如此的刺眼以及不适。
或是...对于已经迈入死亡的自己来说,生命和幸福,都已经是多余的东西了...
这样想着,她停下了继续去看那让自己觉得有些刺眼的樱花,随后转过头重新看向了那有些陈旧的房顶,然后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的呼吸变得平稳,卧室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之前她从沉睡中苏醒然后所做的那些举动,都是无人见识到的错觉一样。
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原本应该闭眼睡去的她,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重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抬起自己那无比僵硬的手臂,吃力的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单。
映入眼帘的,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被她人换上的纯白睡衣,还有那裸露在外没有任何伤痕的胸口。
为什么...伤口不见了?
望着那露出白皙皮肤的胸口,虽然产生了些许顾虑,但她终究还是将吃力的将手伸进了睡衣之中。
手指没有触摸到之前那几乎满是碎肉并且无药可救的伤口,而是那如同双眼所示,细腻并且温暖的皮肤。
她有些愣了,似乎是不信邪一般,她继续用着手掌吃力的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然后她发现了自己现在身体上,那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胸口的皮肤,是完好的,是温暖的,是如同活着的人一样的,而出现问题的则是包裹在内里,那正常人必不可少,并且永远都在运转着的东西。
那个东西似乎是坏掉了,就像是老旧钟表内的齿轮卡死了一般,失去了它应有的活力。但作为钟表的自己,却并没有因为齿轮的卡死而停止了运转。
那么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依靠着什么活下来的,又或者...是已经死去了的自己,为什么还能保持活着的状态...
面对着这个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她停下了抚摸自己胸口的手,拉上了被单,木讷的盯着陈旧的房顶,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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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姐姐!德丽莎!”
“她醒了!快点!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