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1 / 2)

一分钟后,布兰度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扎进地面的十指。新鲜的泥土气夹着一股别样的芬芳涌进鼻腔,他轻声说道:

“我叫布兰度,没有值得一提的姓氏,从奥尔良来,然后——”

他盯着贞德的双眼,盯着昏暗的森林中唯一的亮光:“我军败了。”

那一双明眸顷刻间被点燃,仿若荧荧的星火变成燎原的烈火。

“那就去赢回来呀。”她毫不犹豫地说。

一时间,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无法反驳的回复了,因为败了,所以要去赢回来。

可从阿金库尔战役以来的十四年间,法国人一次次地挑战这句话,得到的只有韦尔纳伊的悲惨失败、圣詹姆斯的愚蠢失败,以及刚刚在奥尔良城北,既悲惨又愚蠢的失败。

布兰度的心沉甸甸的,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才明白,这句话是承诺,而眼前这个阳光开朗的少女会为此付出一切。

许是他发愣得太明显,贞德轻轻地哼了一声。

布兰度随即醒悟,自己不是一个站在山巅上,看着这些人在历史之河里生死搏杀的超脱者。他现在也是河中的一抹水珠了。

贞德的意思十分明确,她要踏上抗英的战场,并要布兰度追随她的战旗。

但他还并不想就此表态,只是岔开话题:“你在涂什么?”

说来也怪,伤口上的疼痛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凉的触感,只能感到贞德的一双小手正在涂抹着什么。

贞德坦然地说道:“是神术哟,治疗轻伤的神术。布兰度先生平时也要虔诚地敬神才是。”

布兰度将信将疑,奥尔良城里也聚集了大批神职者,可他们要么是手眼通天的商人,负责军需供给。要么就是纯粹鼓舞军民士气的吉祥物,没见过他们对治疗伤员有过贡献。

当然,布兰度也相信一点,如果此刻的世界上只剩一个人对神忠诚,那人应该就在他眼前吧。

毕竟,那可是圣女贞德啊。

“是,是,我会多去教堂的。”他随口应道。

贞德撕下裙摆,充作包裹伤口的绷带,叮嘱着:“很快就不痛了,不许用力,不许沾水,我也不知道多久能好,你自己看着办吧,布兰度先生。”

布兰度开头还想再多听几句医嘱,可很快就只能以手扶额,心想不愧是光明的中世纪。

而眼前的贞德正为此昂首挺胸,沾沾自喜,一副期待夸奖的样子。

布兰度的余光还瞟到,她正小心翼翼地收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陶罐。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称赞道:“真不错,能感受到神的恩赐真不错。”

贞德欣欣然地去了溪边洗手,布兰度用右手撑着,靠着树坐起来。

他的伤势比表面上恢复得还要快些,贞德的【神术】确实有效,布兰度现在最大的难题是他心中的天人交战。

贞德带给他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像是在比蒂利亚路遇落魄的凯撒,滹沱河边见到走投无路的刘秀,这些人身处困境,却又心怀天下,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至少布兰度觉得,向眼前的人效忠,然后搭上这班顺风车,跟着法国一起great again,是一笔相当不错的人生投资。

如果布兰度没有拼尽全力,从遥远的战场上一路逃到这里的话。

同袍的哭喊声犹在耳畔,他们飞溅出来的血滴

还挂在布兰度的锁甲上,犹未干涸。

那支不可撼动的敌军,就算贞德能带领法军击败他们,那又要付出多少代价?自己会有多大可能变成代价?

他正犹豫着,余光瞥见贞德站了起来。

一直挂在她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她警觉地扭头,像是正在溪边饮水,却被响声惊动的小鹿。

继而,布兰度也听见了,有呼喊声远远传来。

敌人?还是另一伙败兵?总之,布兰度不觉得此时此地会有箪食壶浆的和善居民。

贞德立即提起剑,而布兰度也从腰间拔出短……

糟糕,剑还插在那个精灵身上!他暗骂一声,准备挪过去拔剑。

“来不及了,抱紧我!”

贞德一俯身,直接把布兰度连人带甲的一百公斤扛在背上,然后径直踏入溪中。

溪水只没过膝盖,甚至湿不了她撕短了一截的裙摆。布兰度的右手环在她颈边,听到少女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布兰度真心实意地暗赞贞德的决断,第一时间从溪流中逃走,能最大程度地抹去踪迹。

但问题就在于,如果拖着自己这个累赘,贞德绝对逃不远。

这蠢女孩,布兰度想着,我都还没答应你呢。

“那里。”他伸手指向岸上不远的一处灌木丛,“把我丢在那就行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

过了好一会,布兰度才反应过来,为了减少上岸的痕迹,自己真的被【丢】进了灌木丛。

当他调整好身位,藏好自己的时候,那些喊声已经清晰可辨。以布兰度的判断,他们正在找一个叫“伊索路德”的人。

稍稍拨开一点眼前的灌木,布兰度开始思考:

“那是谁?”

布兰度汗毛炸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暗香氤氲鼻端,他用最惊奇的语气和最轻的声音喊道:“你,怎,么,在,这!”

贞德蹲在他身边,隔着两枝灌木,笑嘻嘻地摇了摇手指:

“我不会就这么走的,说了要赢回来嘛。”

她的声音又低沉了些:“给我一个答案,他们在找谁?”

布兰度闭眼思考了几秒:“如果一定要猜,那就是他。”

他伸手一指,隔着一条溪水,精灵巡林客孤零零地趴着,卧剑在怀,短弓落在一边。

“女士,在这里!”

一个粗旷的男声响起,脚步声杂乱起来,五人从布兰度滚落的那个滑坡上跑下,一路赶到溪边。

四个士兵,披着红色的罩衫,手持短兵和火把。他们拱卫的人带着兜帽,与倒在地上的精灵形制相仿。

当先的士兵小心地把精灵翻过来,惊呼道:“是伊索路德大人。”

另三人唰地一下俯身,像是遭遇疾风的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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