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尔城是一座卢瓦尔河边热闹的城市,但图尔周边的修道院则恰好相反,有着闹中取静的修行。被贞德拦住的这些,正好
就是发下了宁静誓
言的缄默修女。
贞德迷惑地歪了歪头,很快又热情不减地说道:“我们的事业也是主的事业,姐妹们,不管是谁都可以加入的……”
一位瘦小的修女,大约比贞德低一个头的,走到前面,艰涩地说道:“抱……歉……”
贞德轻轻地唏嘘了一声,随即又笑容满面地说道:“应该是我抱歉才对,我不该打扰你们,姐妹们,愿上帝保佑。”
“愿……上帝……”瘦小的修女在身前画着十字架,但她背后的老修女却拍了拍她的头,然后用手语激烈地述说着什么。
贞德就要转身离开,小修女赶紧抓住了她:“请……稍等,希尔德……嬷嬷说,您的未来……十分危险,请更改您的道路。”
她的话越来越流利,贞德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到最后,她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摸着小修女的头:
“谢谢你们的指导,但我是知道了这份危险,才走上去的。”
希尔德嬷嬷又比了几个手势,小修女双颊绯红,讶然地翻译道:“她说……您是个可敬的人,她要把我交给您,请让您送我一程——嬷嬷?”
贞德笑着点头:“好的,小姐妹,你是要去哪呢?”
小修女害羞地说道:“啊,我是回家。我的家在——”
洛塞尔围着围腰和面巾,只露出两个眼睛,举着抹布,在满屋子的灰尘中抬起头来:“让娜,珂赛蒂,你们怎么到一起去了?”
布兰度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地跟了进来:“要不是这个地址,我可真认不出这是珂赛蒂了。”
男爵一个人吃力的清扫工作,分摊下来就快多了。布兰度一边干一边埋怨:“大人,您要是早说一声,我们叫几个人来做呗。”
老人笑了笑:“自己的家,还是由家人扫好些。”
“家人?”布兰度看了一眼贞德,哦,那女人卸了甲,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确实带着客人的自觉。
倒是多年不见的小珂赛蒂意外的能干,让布兰度完全没觉得少了个人。
男爵反倒因此有些萧索:“这孩子也长大了,我都没怎么陪到她。”
“以后的日子多着呢。”布兰度劝慰道,“您就在这休息一阵,等我帮您把封地从英国人手上夺回来了……”
“不用。”男爵生硬地说着,“我一个平民出身,能留着这个头衔已经足够了。”
布兰度吃了个钉子,也说不出话,只能把自己买来的熟食切了上桌。
席上的珂赛蒂全看不出在缄默修会的样子,一直叽叽喳喳地提着问题,又或许是那样的环境真的把这孩子憋坏了。
这问题大多是对贞德的,一个从军的女孩子简直是一个百宝库,珂赛蒂随时都能找到新的稀奇古怪的疑问,两个男人只能笑呵呵地看着。
“我能摸摸你的甲吗?”
“可以呀。”
“英国人那么凶你不怕吗?”
“不会哟。”
“我也能和你们一起吗?”
“想什么……呢”男爵尽量温柔地说着,“你就不能多陪陪爸爸么?”
59和14,父女之间差了四十五岁,注定他们这一生聚少离多。但年轻的珂赛蒂还不明白这些,只是嘟起了嘴。
“大人,”布兰度小声说,“那我在布尔日的骑士领里给您划一片庄园吧,您终究要为珂赛蒂考虑。”
老人拿着餐刀的手颤了一颤,随后坚定地说:“真的不用。孩子,你不要觉得你对我有所亏欠,一直都是我在亏欠你。”
“我已经,不想再做累赘了。”老人转过头,艰难地说道。
布兰度只能低下头:“我们明天出发。”
“我就不去送了,但我会为你们祈祷的。在天国的元帅也会祝福你们。”男爵同时也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于是他便没有发现,骑士和圣女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洛塞尔大人,今天已经晚了,我能留宿您这里吗?”贞德欢快地说着。
男爵为难地说道:“这只是普通的民居,没有客房,只有我们三个的房间……”
他忽然醒悟了什么:“喔,我明白了,我和珂赛蒂都不会乱说的,对吗珂赛蒂?”
“在想什么呢!”布兰度和贞德齐声斥责道。少女随之解释:“我和珂赛蒂住一间房,好吗?”
“好耶!”小修女雀跃地喊道。
第二天清晨,布兰度和贞德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洛塞尔宅。
身后拖着一条小尾巴。
“嘘。”贞德把食指按在嘴唇上,“你的希尔德嬷嬷说,把你交给我了,对不对?”
珂赛蒂努力地点头。
“老头子会打死我的。”布兰度心有余悸地说着。
贞德昂起头:“谁让他先说我会拐走他女儿来着?”
她伸手牵着珂赛蒂:“走啦,姐妹,我们去拯救奥尔良咯!”
太阳渐渐升
起,图尔城的熔炉开始吞吐烈焰,浓
浓的烟柱飘向天空。
希尔德修道院里,缄默修女们无声地祈祷着,间或有风吹来,翻动了摆在桌上的书页。
雅克·科尔望了下天空,轻轻地放下手上的护身符,从吉卜赛老板娘的摊子上离开。术士浑身的金饰叮叮当当地碰撞着,同满街的打铁声相得益彰。
拉海尔还在同阿朗松公爵争吵着,时不时拔剑比划一番。公爵夫人和两位【让】在一旁起着哄,街上的孩子们和圣歌队的孩子们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圈子,不分彼此地欢呼。
吉尔·德·莱沉默地坐在他心爱的车垒顶上,没人敢去打扰他。直到布萨克元帅不耐烦地走了过去,才听到年轻的元帅正低声地打着鼾。
夏洛特公主在河边上,一丝不苟地为救护队的女孩描眉搽粉。年长些的妇人们看着女孩们在水边顾影自怜的样子,也忍不住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她们还不用担心英国的侵略者,战争只是贵族们残忍的游戏。
河畔的野草发着新芽,水中的游鱼倏然摆动,布兰度嚼着草叶,架着一杆长长的钓竿,鱼线在水里划开一道道涟漪。
“鱼上钩啦!”贞德抱着瘦小的修女,大声地朝他喊道。